第一百五十五章

　　 霸占着一半的大床，黑上帝靠在枕头上，银发散落在脸颊上，眼眸淡淡地扫过寝殿的环境。当目光落在路西菲尔身上时，他的金瞳中多出一丝兴味，路西菲尔还真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最开始，路西菲尔还会露出惊容，后来就放弃反抗，杜绝了他的恶趣味，以顺从的姿态来面对他。

　　 成长得太快了。

　　 不愧是推演世界里，最有可能变成撒旦的炽天使。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夜晚出来过，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和上帝约法三章，没有打扰对方而已。

　　 上帝向他保证了，会尽一切可能地放下对黑暗的偏见，融合黑暗本源。然而这个保证说了和没说一样，黑上帝耐着心等了一段时间，发现上帝沉迷“美色”，忘记正事……

　　 他果断出来破坏对方的好事。

　　 黑上帝问道：“路西菲尔，在你眼中，这个世界如何？”

　　 路西菲尔垂眸思考，答道：“天堂与世无争，凡间繁荣兴旺，地狱的恶魔不断成长，三界摩擦不断，但终究维持着平衡。”

　　 黑上帝冷笑，“你只看见了表面的平衡。”

　　 他抬起路西菲尔的下颌，看着这张造物主偏爱至极的容颜，对方不喜不怒，“这世间的一切加在一起，也平衡不了耶和华，他是光明这端的主宰，能够坐在他对面的只有黑暗的主宰。”

　　 路西菲尔无辜道：“这说的不是您吗？”

　　 黑上帝一噎，恨其不争道：“你要是愿意，早就可以成为地狱撒旦了。”

　　 路西菲尔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驱散了黑上帝手背上的冷意，“很可惜，神，我不愿意。”

　　 黑上帝定定地看着他。

　　 “这便是你对耶和华的信仰吗？”

　　 “不是呢。”

　　 路西菲尔否认了他的说法，身上的信仰之光却始终纯净，“我若是全心全意地信仰他，不掺杂一丝爱意，在您要求我堕天平衡世界时，我会义无反顾地堕天，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可是――我爱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厌恶黑暗。”

　　 “我不想成为他讨厌的家伙。”

　　 “所以在平衡光暗的问题上，还是由您和耶和华协商吧，我不是你们的棋子，也不想当你们的棋子。”

　　 他说着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脸上温柔如斯。他的手指一点点掰开黑上帝捏着他下颌的手，动作有条不絮，似乎他拒绝的不是一位神灵，而是一个任性的男人。

　　 一时间黑上帝都心头微凉。

　　 这路西菲尔……还真的有路西法的三分影子，一不留神就感觉对方整颗心都黑化了。

　　 “其实这样的话，您对梅塔说还是有用的。”路西菲尔眨了眨眸子，玩笑般的向他推荐人选，“梅塔可比我忠诚多了。”

　　 黑上帝：“……”

　　 从来没见过向他推销撒旦的天使。

　　 他有些吐血，梅塔特隆那种温吞脾气的天使要是适合，这个天堂就没有一个不适合的！

　　 “算了。”黑上帝再次放弃诱惑，转而说起其他事情，“路西菲尔，你想不想知道混沌的起源。”

　　 路西菲尔沉吟，“这与我有关系吗？”

　　 黑上帝被他的油盐不进弄得冷下脸，“没有关系！”说完，黑上帝森然地加重语气，“但是和耶和华有关系。”

　　 路西菲尔坐直身体，以被褥遮掩身体，“您说。”

　　 黑上帝微嘲地说道：“你挡住身体又如何，在吾和耶和华创造你的时候，你的每个地方吾都看过。”别说是区区臀围，腰围，哪怕是脚足的尺寸，他都一清二楚。

　　 路西菲尔联想起上帝随口就能报出尺寸的事情，沉默三秒钟。

　　 “神，您的记忆力真好。”

　　 隔了十万年，居然还能把他的身体构造记得清清楚楚。

　　 黑上帝矜持地说道：“神灵自然过目不忘。”

　　 路西菲尔咬牙，不想谈这个话题，“请您为我解惑混沌之事，路西菲尔不胜感激。”

　　 黑上帝勾起唇，“吾这就告诉你――”

　　 他的声音变得空幽。

　　 路西菲尔蓦然看见那双金瞳涌出黑暗，黑暗侵蚀瞳色，不到片刻，神灵眼底的世界都变成了黑暗世界。

　　 黑暗凝视着路西菲尔，令路西菲尔的眼前模糊起来。

　　 金发的天使渐渐地软躺下去。

　　 何谓混沌……

　　 那是世界最初的真实形态，无边无际，没有空间概念，没有时间概念，没有光，没有暗，一切皆为虚无。唯一有的……大概就是维护冥冥之中规则的法则了。

　　 伴随着黑上帝的一声低笑，这片朦胧的虚空多出黑暗。

　　 起初是一点点，最后蜂拥而至。

　　 漫天遍地的黑暗席卷混沌虚空，这个世界没有它的敌人，自由自在。黑暗把混沌虚空变成暗色，世界变成了黑暗领域下的世界，然后它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混沌黑暗。

　　 混沌黑暗占据混沌虚空不知多少光阴。

　　 它的力量一度狂暴到要撕烂混沌虚空，可是混沌虚空是一切的本源，撕开它，混沌外仍然是混沌。

　　 法则冷眼旁观着它的一举一动，没有提醒，没有劝说。

　　 这些是上帝都不知道的秘密。

　　 在力量高涨到某种地步时，混沌黑暗孕育出一丝理性，这丝理性在狂暴的力量冲击下尤为珍贵。它控制混沌黑暗开始收缩领域，让混沌黑暗的力量在本质上进行提升。

　　 它不再一味追求强大。

　　 混沌黑暗的变化使得混沌虚空留出了一片空地。

　　 又是许多年过去……

　　 在法则的注视下，一缕火苗绽放在虚空，为这个世界带来第二种颜色，它诞生于混沌，与混沌黑暗相辅相成。

　　 那是万物万灵的希望，是光明！

　　 路西菲尔的心头涌起了一阵激动，漫长的黑暗让他的思维陷入麻木的境地，冷冷的看着混沌黑暗成长的一点一滴。当光明出现，他才仿佛等到了生命的意义。

　　 他伸出手，在虚空之外的世界里，想要捧起那缕光明之火。

　　 火芯的金色让他不知不觉流下泪水。

　　 光之美。

　　 没有人可以超越。

　　 路西菲尔忽然心脏一缩，记起了创世之书告诉他的过去――上帝诞生前，混沌光明曾经遭受过混沌黑暗的打压。

　　 正是这段不可磨灭的过去，让上帝极为厌恶黑暗。

　　 他看向四周，挡在光之火的身前。

　　 混沌黑暗翻滚着黑雾般的气息，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然而它并没有对偏居一偶的光明之火打压，与之相反，在光明之火的附近，混沌黑暗划开了界限。

　　 在狂暴的混沌黑暗里，有谁透过路西菲尔在盯着光之火。

　　 这股视线无处不在――

　　 有残忍，有懵懂，也有好奇。

　　 路西菲尔忍不住说道：“不要伤害它。”

　　 倘若混沌黑暗不伤害混沌光明，是不是未来就不会结下仇怨，上帝也不会再敌视黑暗？

　　 一切……能否改变呢？

　　 混沌黑暗内部无名的意志似乎也做出这个决定。

　　 以光明之火为中心，混沌黑暗圈出了一块只够路西菲尔站立的位置，随后在路西菲尔无语的目光下，它犹豫的又后退一点距离，留给了光明之火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圆形空间。

　　 路西菲尔扶额。

　　 他都不知道混沌黑暗是小气，还是大方了。

　　 做出这些退让后，混沌黑暗蛰伏在混沌虚空之中。每日除了让混沌黑暗之力掀起一阵阵风暴，就是在光明之火附近游荡，力量之浓郁，让路西菲尔感到窒息。

　　 这是真正的黑暗主宰者。

　　 只要它的力量触碰到他的天使之躯，他瞬间就会堕落。

　　 根本无法净化。

　　 可惜这段不知道是记忆还是梦的世界，路西菲尔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影响到混沌黑暗，更无法亲手触碰混沌光明。

　　 他蹲下身，浅笑的看着还没有拇指大的光明之火。

　　 他知道――

　　 终有一天，这缕火苗会成长到众生仰望的地步。

　　 路西菲尔低唤道：“耶和华。”

　　 光明之火在他的眼前摇曳，美丽得让他移不开眼。静止的时间仿佛出现流逝，火焰从刚开始的安静绽放，到熊熊燃烧，一团温暖的火焰冲出了混沌黑暗规划的地盘，开始接触黑暗。

　　 这一接触，路西菲尔就僵硬的听见了滋啦的声音。

　　 像是热油触碰到油块！

　　 边缘的混沌黑暗瞬间被它融化掉一大块，光明之火虽然弱小，但是它克制黑暗的能力太强了！

　　 混沌黑暗的意志也呆了呆，风暴停止。

　　 在路西菲尔心惊胆战的围观下，混沌黑暗没有趁机发起进攻，而是缩回了边缘的力量，再次让出了一块地盘。

　　 这次是半径足足上百米的空地！

　　 光明之火扩张自己，吞下这块地方，光明领域初成！

　　 路西菲尔：“……”

　　 创世之书，你不是说光明受尽欺凌吗！

　　 这分明是混沌黑暗被欺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