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上帝自言自语的时候，创世之书已经无力爬出水底了。

　　 它心里苦啊。

　　 自从黑暗面得手失败后，那位精分的神灵见它一次丢一次，自己的待遇还不如七美德戒律！至少七美德戒律有路西菲尔殿下撑腰，黑暗面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会再随便扯下七美德戒律第二次，而它这个站在光明神立场的伴生神器――

　　 彻底没有了保护啊！

　　 “出来。”上帝冷淡的对伴生神器说道。

　　 金色的书籍吸满了圣水，涨得漂浮在大圣池的水面。

　　 这里的水都不是真正的水，而是信仰之力凝聚到了一个高层次后，液态化的形态。几米长宽的菱形池子，金色的池水荡漾着光明的色泽，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深到可怕。

　　 上帝见它这么可怜，勉为其难地迈动双腿，走下御座，到水池边捡起它。

　　 创世之书还没为他的垂青高兴，他的主人就在拧干书上的水。

　　 书扭成一团。

　　 一张纸张不小心从里面抖落下来。

　　 创世之书暗叫糟糕。

　　 上帝的手指提前一步夹住了纸张，拿到眼前查看。

　　 纸上是画，典型的写实派风格，画上是脱去衣服后，浑身赤/裸的金发天使。他站立于神圣的殿堂上，好似献祭给神灵的礼物，又如同是在向御座上的神灵展现自己的信仰。

　　 那双独特的眼眸之中，没有卑微，没有祈求，完全不似造物看造物主的眼神。

　　 因为他是――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路西菲尔。

　　 上帝把路西的样子收入眼底，然后毁去了这张画，“下次不要画这种。”

　　 创世之书幽怨：“我该画哪一种？”

　　 上帝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路西庄严圣洁的一面，路西菲尔作为炽天使长，为天使的表率，怎么能轻易暴露皮肤和身体，那样太不成体统了。”

　　 创世之书：“……”

　　 一个喜欢扒光殿下的衣服，一个喜欢殿下多穿一点。

　　 上帝，你们还是自己去协商吧！

　　 三个月的时间，在上帝的一眨眼间度过。上帝发现黑暗面很安分，安分得有些诡异，想到黑暗面的前科，上帝提前封闭了大圣堂的殿门，对外宣称“吾沉睡一段时间，不要打扰吾”。

　　 炽天使们得到神谕，不敢打扰上帝，连水晶天的传送阵都封闭起来。

　　 大圣堂里，响起黑暗面冰冷彻骨的声音。

　　 “耶和华。”

　　 “我们决一生死吧。”

　　 好不容易就能再见到路西菲尔，结果又被光明一面破坏了！

　　 上帝平静地说道：“吾不赞同。”

　　 圣光在神灵身上如同烛火在晃动，又狠狠地压制下黑暗。

　　 上帝充满光明的灵魂里，始终有一道阴影残存在背后，如影随形。要是时光倒流，上帝一定会阻止当时脑子抽了一下的自己，而不是去吞噬一个糟心的黑暗本源。可是他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只能面无表情地接受这样的现实。

　　 想要吞噬它，就要接受它的黑暗，想要驱赶它，更要付出严重的代价。

　　 上帝的眼眸闭上，漠然地说道：“吾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光暗融合的那一天，就是你消失的那一天。

　　 黑暗面在他的心灵里发出质问。

　　 【你会接受黑暗？】

　　 这话说出去，地狱的恶魔都要笑出声，上帝厌恶黑暗的态度从创世到现在，摆得一清二楚。只有光明受到上帝的钟爱，黑暗都是污秽的，根本不被上帝放在眼里。

　　 上帝不回答。

　　 大圣堂散发着永恒的光芒，纯白无垢，宛若水晶天里的奇迹。

　　 天国之门的不远处，路西菲尔行走在云层中的阶梯上，地面纤尘不染，映衬着炽天使长脱离世俗的身姿。在休假的三个月里，他已经在海界探听了地狱的情况，恶魔们最开始的确有不安分的意思，但是在他来到海界后，他们突然集体跑回地狱去了。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把恶魔赶跑的感觉。

　　 没道理啊。

　　 自己来到凡间前，都十分注意隐藏。

　　 路西菲尔想着心事，往一层层的阶梯上走去。这条通往天堂的路，属于有通行证的天使才可以走的地方。强大的力量支撑起延伸入天空的阶梯，纯白的阶梯隐匿其中，有时在雨后天晴的虹光下闪烁，组成一幅极美的画面。

　　 天国之门共有两个，一个在天空之中，一个在凡间边界上，防备着另一边的地狱。

　　 过去和地狱开战的时候，开启的就是另一个天国之门。

　　 “路西菲尔殿下，您休假结束了吗？”

　　 “嗯。”

　　 “欢迎殿下回到天堂。”

　　 “米迦勒殿下前几日让我带话，说十分想念殿下。”

　　 “我知道了。”

　　 路西菲尔的语调略显轻快，流露出休假带来的一份好心情。

　　 守卫着天国之门的依旧是熟悉的二品智天使，他们与路西菲尔还是敢搭上几句话的。要是换做第一重月星天里生活的九品天使，估计看见路西菲尔就会幸福地晕倒。

　　 巨大的阶级差距，让低阶天使一辈子只能仰望着路过月星天的路西菲尔。

　　 而路西菲尔一百年也未必会下界一次。

　　 走到月星天的传送阵上，路西菲尔的手指从恒星天的传送符文移开，选择了第二重水星天。他需要先去第二重水星天，把关于恶魔的事情和负责守卫天堂出入口的加百列说一声。

　　 大天使长加百列身兼第一重天和第二重天的管理权，但为了更好的工作环境，对方把行政宫殿建立在了水星天。这样一来，极大地减少了九品天使对上级天使发花痴的可能性。只有生活在天堂中，才能体会到天使狂热的崇拜会有多么难以招架。

　　 路西菲尔的金发上滑落几片花瓣，微笑的唇角有些拉平。

　　 这是智天使都不敢做的事情。

　　 大天使做到了。

　　 他们往他的身上撒花瓣……真当他是雕像吗！

　　 在路西菲尔走向加百列的宫殿途中，一群大天使闻讯赶来，在路边围观他。鲜花铺地，无数昂贵的花瓣被他们临时买来，充满爱慕之意地撒向了路西菲尔。路西菲尔闻着身上沾到的浓郁芬芳，有一种想要把他们全部关入小圣堂里静心的冲动。

　　 不，冷静，这不是皮糙肉厚的智天使，是需要温和对待的大天使。

　　 路西菲尔维持住优雅从容的步伐。

　　 前方，花瓣雨。

　　 略凶残。

　　 大天使长的宫殿里，加百列在殿门口笑个不停，“我们水星天果然很热情，当年我第一次来水星天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们都敢对我告白。”

　　 天堂禁止情爱，却禁不住天使对炽天使发自内心的仰慕。

　　 别看路西菲尔殿下温温柔柔的样子，全天堂最高冷的天使要属炽天使长。即便是这样威严的上司，也被她可爱的大天使们撒花弄成了花美人。嗯，相当漂亮，她都想要用留影魔法球给记录下来了……不过顾忌被发现的后果，还是停手比较好。

　　 加百列对副官说话的时候，眼睛笑弯成月牙。

　　 副官可不敢笑，小心翼翼地说道：“路西菲尔殿下马上就到了。”

　　 小心被听见，加百列殿下。

　　 炽天使长大人可以分分钟让您今年都吃土啊！

　　 一见路西菲尔殿下要过来了，加百列秒变画风，背脊挺直，抬胸收腹，在副官木然的目光下，一个大天使们心中高贵明艳的大天使长新鲜出炉。

　　 她走出殿门迎接上司的亲临。

　　 “殿下，您今日……”

　　 话没说完，她忍不住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天哪，花香太浓了！

　　 路西菲尔：“……”

　　 加百列掩鼻，尴尬地说道：“我对花粉有些敏感，请殿下见谅。”

　　 路西菲尔的手抬起，净化的光芒以他为中心，扫荡了附近几十米的范围。花香消失，光明力量逸散在空气中，空气变得异常纯净，让加百列恍若身处于第八重恒星天。

　　 加百列佩服不已，不是哪位炽天使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的。

　　 殿下一直都是他们之中最强的。

　　 “殿下，请进。”

　　 把刚才的事情自动遗忘，加百列没敢让疑似过来检查工作的上司待在门外。

　　 路西菲尔花了一些时间把恶魔的动静说了一遍。总体而言，第一重月星天要继续戒备，却不用提升到战备状态，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就直接上报给他。

　　 加百列全部应下，态度要多谦虚就有多谦虚。

　　 路西菲尔知道她是心虚！

　　 “没有下次，我不需要这种欢迎仪式。”路西菲尔放下整理好的资料，语气一冷。知道上司开始算账，加百列不敢反驳，垂下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是。”

　　 路西菲尔的眼神一顿，移开视线，“也不要学米迦勒。”

　　 加百列笑开花。

　　 呀，您这么嫌弃米迦勒装可怜的技巧吗？

　　 回到天堂，路西菲尔的身份就注定了他要忙碌起来。他没有在这里久待，与加百列聊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去。加百列同样站起身，“殿下，我送您。”她让副官留在宫殿，自己把路西菲尔殿下送到水星天的传送阵，一路上，大天使们都乖乖停下手。

　　 他们不敢在大天使长灿烂明媚的笑容下撒花。

　　 那笑容写满了“不想死就别乱来。”

　　 在传送阵开启前，加百列开口问道：“殿下前些天怎么突然休假了？这事情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在此之前，路西菲尔很少休假，尤其是这么毫无征兆。

　　 路西菲尔隔了片刻没说话。

　　 直到传送阵要将他送走，他才回过神，轻轻地说道。

　　 “我只是累了，想出去走一走罢了。”

　　 刺眼的光芒亮起。

　　 路西菲尔在刹那间看见了加百列怔愣的表情，仿佛难以相信他也会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