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一瞧儿子蓦地阴下脸来,便跟着一惊:“怎么着?你这是不看好啊?”心里却想,这远哥儿已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了,不仅才貌双全,更是自个的亲外甥,日后闺女嫁进去了也不怕会受欺负。再者两家又离得极近,即便是真的看走了眼,闺女让他给欺负了,上门算账也容易不是。
对于儿子的反应,她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询问地看向他。
姜岩紧锁着眉头:“嫃儿在哪?”
“在屋里……”陶氏愣一下,总算是回味过来,看着儿子宽慰地笑笑,“不论你中不中意远哥儿,妹妹大了总是要出嫁的,你还能一辈子将她留在家里不成?”
姜岩绷着唇,黑沉的脸上不见丝毫转缓:“我去问她。”说罢,转身便入了里屋。陶氏则在后头无奈的摇头,哭笑不是。
姜小娥正支着下巴倚在炕几上发愣,细胳膊便被一股大力一握,整个人一下就被拎了起来。疼得她立时就蹙起眉头,刚想惊叫,抬头就见着哥哥黑沉的一张脸,吓得登时不敢出声,连挣扎也忘了。
“哥、哥哥……”不知怎么地,潜意识的她就觉着有些心虚,呐呐低了头。
姜岩盯着她看了两眼,到底不忍心对她发火,渐渐松开掌心里握住的小细胳膊。低沉着嗓音问她:“你想嫁给他?”
姜小娥不敢答是,只小声地说:“哥哥做主……”
姜岩这才脸色稍霁,看着她道:“你还太小,看人也只是看的表相,钟家人口复杂,不比咱们家一眼就能望到底。先不论姨母对咱们家早有嫌隙,便只说那混小子钟仁,就凭姨母一向对他的溺爱,日后家中便不会有安宁。再有姨丈那处,能出一个叫阿灵的庶女,保不齐日后就能再出一个庶子来。倘若单论钟远本人,哥哥对他的异议倒不算大,只是担心你。”
哥哥一向寡言,今日能说出这些,可见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妹妹。姜小娥心里感动,抿抿唇儿,抬眸望着他,眼底藏着小小的不安:“哥哥,那怎么办才好……”
姜岩自然看出她的不安,只听她这样一问,刚压下的那股火气,登时又蹿了回来:“果真如此,你就这样想嫁给他?”
姜小娥一愣,显然是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给吓到。
姜岩严厉地看着她:“还是说你二人早已私定终身!”
这个罪名实在太重,姜小娥吓得小身子一抖,紧跟着眼眶儿一红,泪珠子拼命打着转儿,就是不敢掉下来。哥哥,哥哥今日太吓人了……
“没、没有的事……”她颤着声儿说。
“还说没有!”铜铁一般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逼问,“你看你这双眼睛,还指望瞒过哥哥,你当我会信你?”
“哥哥哥哥,好疼……”她哭出来,被迫的抬高下巴,颗颗滚烫的泪珠儿砸在他的手上,烫到他心里去。
姜岩松开她的下颌,摩挲着那处红印:“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她的脸蓦地一白,不顾眼眶里扑簌簌滚落的泪珠,就抖着双唇道:“哥哥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岩收回手,眼神阴鸷,“你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还不肯认!”
姜小娥一时吓得连哭都忘了,呆愣片刻后,推开他就往外跑。只是她还没跑两步,颈间就是一紧,跟着呼吸一窒,整个身子都被他自后头拎了起来。
她难受的手上乱舞脚上胡蹬,想哭哭不出来,要叫叫不出声,唯有一阵胡蹬乱踢,像一只发狂的小兽。
姜岩适时将她放回地上,手掌安抚性地按住她的小脑袋:“别动,让哥哥看看可有伤着。”
姜小娥一把打下他的手,杏眼通红,委屈不已:“不准看!就算伤着死了也不关哥哥的事!”说完,就又准备往外跑。
姜岩紧攒着眉,这回没有再粗鲁的将人拎起来,而是一把握住她的小细胳膊,稍一用力,便将那生气的小人带进怀里。摸着她的小脑袋,低声叹道:“哥哥一时心急将嫃儿吓着,别怪哥哥。”
“哥哥往后再不许这般……”过了许久,僵硬的小身子才稍软和下来,抡起小拳头便狠狠捶他一拳,慢慢将小脸贴上哥哥坚硬的胸膛。忍了许久的眼泪,这时候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听话的往外冒,不一会儿就哭湿.了哥哥的衣裳。
姜岩此刻怒火渐消,满心自责歉疚,抚上她小巧的肩头,道:“好了,快停下别哭。哥哥是怕你太过单纯,叫人欺负了都不自知。”说着,才转缓的脸色不禁又阴了一阴,暗悔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她去钟家上课,更不该引狼入室,由着那钟远随意的进出。
悔之晚矣。
姜小娥渐渐止住抽泣,暗自抬手抹了把眼泪,才自哥哥怀里出来,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哥哥,我喜欢表哥,我要嫁给他,求哥哥别反对……”她说着,怕他突然又发起火来,便连忙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起来,“在我心里哥哥最重要,即便是表哥,也比不过哥哥。”
姜岩本来还酸楚的心,一时好过不少,只是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妹妹要成了别人家的,到底还是苦闷。拂开她手,沉着面离开。
她心里一跳,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再次抱住他的手臂,抿了抿嘴小声儿地道:“哥哥要不喜欢我嫁人,那我就不嫁了,我就一辈子待在家里让哥哥养。只要哥哥和嫂嫂到时别嫌弃我这个老姑娘……”说着,小嘴一瘪,委委屈屈的。
姜岩眉心一跳,依旧沉着面:“老实待着,此事非同小可,容哥哥再慎重的考虑一番。”
这个她懂,便轻轻点头:“嗯。”姜岩便再看她一眼,阔步离开。
翌日一早,姜岩就将钟远邀到远处深山林子里,彼时日头才刚升起,林子里满是水露,不仅有那阴恻恻的凉风拂来,鞋靴袍角也大大小小打湿不少。
钟远虽未开口询问,但心里多少也明白一些,无非就是因为嫃儿。果然,不等他开口缓解气氛,走在前方两步外的那人,转身就朝他面上抡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