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他眼睛一亮,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令他十分感兴趣的人。那少女立于凉亭,一袭碧绿色衣裙,丫鬟装扮,消瘦的身形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她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唯独那双眼睛,闪烁着灵动而智慧的光芒,好像还有一点点的……神伤?
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却不是情,不是爱,只是单纯的感兴趣而已!他道:“有佳人兮,若芙蕖出渌波。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凌洛凡众人闻言,讶然。能让阅美无数的睿王出此赞叹,那该是何等的美貌啊!于是众人纷纷顺着睿王的眸子望过去,却皆是大失所望。那个美人,分明还是个少女,约不过十三岁的年纪,骨瘦如柴,面色泛黄,两只眼窝还泛着乌黑,分明与美字半点也挨不上边,说是丑也不为过,却被一向生活在美人窝之中的睿王说出了“难得一见”四个字?!果然是在美人堆里过久了,眼光也开始变得奇葩独特了吗?凌洛凡调笑道:“六弟,你的眼光何时变得如此……额,与众不同了?若六弟又想充盈自己的睿王府,在我看来,那边那位姑娘可比你看上的那位好太多了。”
被凌洛凡所指的女子,不偏不倚,正好指在不远处坐着的刘婉柔身上。
睿王瞟了刘婉柔一眼道:“差之甚远!”
凌洛凡答:“自是差之甚远!那位姑娘,可是宋大人的亲外甥女,不论是气质、样貌或是才艺,哪是一个粗鄙的丫鬟比得过的,你说是吧宋大人。”
宋临闻言,自是满面自豪:“太子殿下谬赞了,谬赞了。”
睿王摇摇头,不赞同道:“我的意思是,宋大人的外甥女虽美,却不及那位丫鬟半分!”
宋临闻言,嘴边的笑意渐渐掩去,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他堂堂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外甥女,竟还比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粗鄙丫鬟?睿王他是故意打他的脸,也是在故意打太子殿下的脸!宋临下意识望向凌洛凡,却见凌洛凡并不以为意。宋临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意,不愧是将来要登基皇位之人,果然有气量,他宋临定然没有跟错人!
“啊对了,宋大人,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宋大人可别乱想啊。”睿王浅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宋临自是装傻充愣装忠诚,伪善的应付过去。
倒是睿王,丝毫不顾及众人的目光,悠哉悠哉的朝那碧衣少女所在的凉亭处走去。凉亭之中的各位夫人先是诧异,尔后自是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睿王施了礼。睿王也不拘谨,直接上了台阶,用紫金扇的扇骨抬起了碧衣女子的下巴,然后细细打量起来,他观赏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总结出一句话:“美的不可方物,世间绝品!”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笸箩吓了一跳,她着实没有想到堂堂睿王,竟会对她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感兴趣。直到睿王口中溢出一句“由衷”的赞叹,笸箩由原本的惊吓变作了厌恶!
她自己究竟长了何等容貌,她自己自是清楚。堂堂睿王作践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还真是高看她了!
睿王似是并不在乎笸箩的态度,他道:“不知这姑娘是谁家的婢女?”
宋彩衣有些纳闷,不知睿王为何会对一个相貌丑陋的婢女感兴趣,可纳闷归纳闷,她还是回答道:“回睿王,这婢女是民妇的。”
睿王开口:“夫人可否将这婢女送与我?”
什么?!
宋彩衣震惊,在场众人也震惊!睿王何时对丑女开始感兴趣了?
将笸箩送与睿王,宋彩衣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她若是个普通丫鬟,送与睿王又何妨?更何况睿王虽不受皇上喜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哪有那个胆量得罪睿王?可睿王偏偏看上的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宋彩衣脸色有些狠厉。这贱丫头在刘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若在睿王府混得风生水起,难免不会起了报复之心。这根芒刺,她宋彩衣怎么可能允许有!
“夫人,只不过区区一个婢女,夫人也舍不得吗?看来这婢女夫人很是看重啊。”睿王扇骨一下一下敲打着手背,半晌,他心一横,满脸不舍与心痛道:“这样吧夫人,只要你肯将这婢女送与我,我便将府中嫣月与抱琴两位婢女送与夫人,你看如何?”
嫣月抱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一个丑女,睿王竟舍得忍痛将这两位婢女送出去?
说起这嫣月与抱琴,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嫣月与抱琴,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两人虽是贫民出身,却仗着窈窕的身段与倾国倾城的脸蛋在京中名噪一时。这样的美人自是让怜香惜玉的睿王动心,为了将美人纳入睿王府,睿王数顾茅庐,花费了将近三年光景才将两位美人的芳心打动,这是睿王府里任何一个女子都从未有过的待遇。稀奇的是,睿王花费了如此之多的心思,却未将二人纳为妃子或者是妾,只是单单做了睿王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个中缘由无人知晓。但不管是妃是妾还是丫鬟,嫣月抱琴在府中的地位,就连睿王妃也及不得其一。
可如今,睿王竟然舍了二女,只为换如此卑贱粗鄙的丑女?!曾经发生在睿王身上的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在如今这一刻不知该说可笑还是可悲……
“这……不不不,这两位姑娘皆是睿王的心头肉,民妇怎可……”宋彩衣连连摆手,几度皆欲拒绝。却听睿王打断她的话道。
“夫人客气了,我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此事便这么定了。”
宋彩衣闻言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睿王铁了心要讨人,她此刻说什么也是白搭。她恶狠狠瞪了笸箩一眼,心中又是悔又是恨!她原本只是想趁着今日父亲寿宴让这贱丫头吃一番苦头,可如今,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便出了这样的事。
可恨!
笸箩眼见宋彩衣的目光杀过来,只是唯唯诺诺的低下头不发一语,心中却不由盘算与权衡着其中利弊。她朝着宋彩衣盈盈一拜,随后乖巧的站在睿王身后。比起刘府,睿王府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虽然她的计划无法在继续实施,但睿王府会提供给她更好的有利条件。笸箩心中冷冷一笑,连天都在帮她吗?只要能灭了刘家,在哪里又有何分别?
睿王很高兴,他朝众人作揖道:“宋大人,我既然礼已到,便不久留了。二哥,左相,众位大人,告辞。”
凌洛凡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却在睿王转身的一瞬冷下脸来。
宋临见状,眼力劲十足,他道:“老臣知晓太子与左相喜静,于是早早便准备了厢房,这边请。”
甩开了众人,左相淡然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开口道:“这睿王如此机警,看来不得不防。”
凌洛凡冷哼:“本太子三番五次想在睿王府安排眼线,却皆以失败告终,若到了此刻你们还说凌玉轩毫无所图,本太子便该怀疑你们所谓的衷心了。”
宋临道:“太子息怒,虽说婉柔今日未能如愿进入睿王府,却不代表以后不能。此事从长计议便可。睿王如此深藏不露,数月前那桩血案怕是要重新锁定目标了。”
凌洛凡略有所思。
左相道:“宋大人此言差矣。齐王那边目前还不能松懈。比起睿王,齐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凌洛凡表示赞同:“那便两处一起查,任何蛛丝皆不可放过。”
“微臣遵旨。”
“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