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迂回婉转。其时天飘鹅雪,冷风凌烈。穆煊炽暗叹这宅子所建之地的幽深,取下蓑衣系在阮云七身上。自己则运转半年来修炼的西癸神功御寒。
阮云七感受着穆煊炽肩膀传来的温暖,心情荡漾,柔情骤生。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生中见过的男人多是魔教的残忍狠戾之徒,自一年前见到文质彬彬,俊朗帅气的穆煊炽后,她的一颗心就玄在了他身上。但她也知道,在穆煊炽的心中,只有那个叫“紫英”的女子。不然,他也不会在重伤昏迷之时,一直念叨着“紫英”。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酸,可她只希望能时常见到穆煊炽,至于自己能否得到他的爱,她并不是不期许,只是她早就知道不会有结果。
穆煊炽见还有漫漫长路,不禁打趣道:“威风凛凛的白虎教,果然似白虎,居在深山老林中啊。”
阮云七嗤笑道:“待会儿定要你大吃一惊,不是所有教派都像天绝教那样霸气的。白虎教,其实知道的啊,都是朝廷的人。”
穆煊炽奇道:“现在的朝廷也知道?”
阮云七道:“当然不了,如果知道了,白虎教不早就被歼灭了吗?怎么还会存在这么多年?”
渐渐的,眼前蜿蜒小道皆披厚厚的雪层,行走起来速度也慢了不少。穆煊炽见黑下来的天空,担忧道:“我们能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到吗?”
阮云七点头道:“应该可以的。”
穆煊炽笑道:“那我可要加快速度了。”他这半年来,居住深山,多走山路,已经练成一种能快速越过障碍的轻功,在雪地行走,那也是不在话下。
不多时,眼前小路渐渐宽阔。穆煊炽问道:“看着样子,是要到了吧。”
阮云七笑道:“穆大哥真厉害,再行几里,便就是了。”
穆煊炽在走到一半之时,突然停下来。
阮云七好奇道:“怎么了?”
穆煊炽举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别出声。”
阮云七隐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知穆煊炽定是发现什么异常,当下屏气凝神,举目四望。
穆煊炽对阮云七道:“七儿,你抓紧我。”
七儿点点头,搂住了穆煊炽的脖子。穆煊炽闻得她呵气如兰,少女清香,心中却无丝毫玷污之心。他只是又想到了林紫英,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自己是不能去找她了的,这样,也不必再要她伤心。那声音渐渐逼近,穆煊炽这下听清了声音,突然大笑起来。阮云七不明所以,见穆煊炽笑得开心,只道是危险已过。
穆煊炽对着远处晃动的雪丘朗声道:“你可真聪明,都和雪融为一体,难怪我看不清。不用担心我,快快回去吧。”
阮云七好奇道:“穆大哥,你在和谁说话?”语罢听得一声狼嚎,吓得一激灵。穆煊炽忙安慰道:“那是我的一个雪狼伙伴,他是来找我的。”
阮云七喜爱动物,当下欢喜道:“我总是听人说雪狼最通灵性,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穆煊炽笑道:“是啊,我救了它一命,它也救了我一命。”
阮云七好奇心起,便缠着穆煊炽问他和雪狼之间的故事。穆煊炽只是拣了些好玩的事情与她说,前因后果一概隐瞒。阮云七终究还是与前太子有关,多少还是要留个心眼。
一路谈天论地,不久就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前。阮云七道:“就是这里了,穆大哥,你放我下来吧。”
穆煊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简陋无比的茅草屋,里面无甚灯光,疾风骤雪之下,到似鬼屋一般。“七儿,这里看起来没有一个人。”
阮云七见他满脸狐疑,当下神秘一笑,拉着他的手道:“你随我进来一看才知道。”
穆煊炽将信将疑,搀扶着她走了进去。
屋外北风呼啸,木板嘎吱嘎吱的直晃。七儿走到一个烛台边,点燃灯芯,将烛台捧在手心。穆煊炽怕他手腕无力,当下道:“我来吧。”将烛台接过,七儿感激一笑,道:“穆大哥,待会我们要去的地方很黑,必须要有灯火。”
阮云七走到一个碗橱旁,将原先放在桌子上的一只碗放在碗橱空缺处。只听碗橱嘎嘎直响,开始顺时针旋转。原本是墙的地方,现在是一扇门。阮云七取出钥匙解开门锁,回头对穆煊炽道:“穆大哥,我们要从这里走。”
穆煊炽想到了半年前在怀都郊外的情形,神情警惕,淡淡道:“这是密道,通往的便是你们的总坛?”
阮云七道:“是啊,这条密道也是近几年才修好的。穆大哥,怎么了?”她见穆煊炽神色有异,不禁暗暗担心。
穆煊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阮云七道:“你可知我的真实身份?”
阮云七神情迷茫,奇道:“穆大哥,你的什么真实身份?”
穆煊炽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可知端穆郡主?”
阮云七被他这审问的眼神吓住了,慌慌张张道:“穆大哥,你究竟怎么了啊?我自然知道端穆郡主了,爹很敬重她。”
穆煊炽见她纯洁无暇的双眸确实没有撒谎,叹道:“我……我没什么,抱歉。我刚才……唉,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阮云七松了口气道:“没事的,我们还进去吗?”
穆煊炽点点头,举着烛台先进一步,就在他回身去拉阮云七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阮云七的身后,猛地捂住阮云七的嘴巴。穆煊炽大惊,刚要出手,石门却立即关上。穆煊炽使出全身力气去推门,却见它丝毫不动。“该死的!”穆煊炽开始运转西癸神功第二招“螳臂当车”,即将内力尽数灌于双臂,赐予双臂极大的力量去推动重物。这一招本是未折断对手臂骨而设,如今却用在了这里。
他推了半天,门丝毫没有反应。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这是个陷阱。那人要不就是一路尾随,要不就是守株待兔。或许因雪天的原因,穆煊炽未能发觉,要不然,就是此人的武功远在穆煊炽之上。他这么一想,就觉得七儿没有危险。这人想必就是白虎教的成员,可为什么他要将自己关在这里,七儿说从这里走可以到总坛?
穆煊炽如今出去不得,便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持着烛台,开始往前走去。好在这条密道没有岔路,也省得穆煊炽去动脑筋。
走到中途,穆煊炽隐隐感觉脚下小道开始渐渐变热,穆煊炽心想:“快要到有人的地方了,他们应该在生火取暖。”
继续向前走去,听到几声惨叫,穆煊炽觉得这声音好么耳熟,便沿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钢铁交错之声,皮鞭破空之声。鬼哭狼嚎,好似人间地狱。
再往前,便看到红红火光映在墙壁上,还有人的黑影。穆煊炽听到其中一人骂骂咧咧道:“软骨头,没用的贱人。他今天来了,早就是我们教主算好的。你个臭贱人,还想着要去帮他,差点坏了大事。”
穆煊炽觉得这人说的就是自己,可是为什么他们教主就能早早的知晓自己的到来?难道七儿也知道这一切,她是骗自己的?
另一个人喘着粗气,显然是受刑之人,虚弱道:“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我以前对不起他。以后就不会再害他。”
穆煊炽听出这是个女子的声音,极其熟悉,可就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是谁。
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那执行之人怒笑道:“好啊,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叛徒。”说完又是一鞭劈下,不过他这一鞭没有挥下,却被一个飞来的烛台打断。
“什么人?”那人大叫。
穆煊炽一个闪身绕道他身后,左手抚住他的肩膀,右手抚住他的下额,附在他的耳边,轻轻道:“穆煊炽。”那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嘴里呜呜直叫。穆煊炽冷哼一声,右手一转,那人的头颅便掉在地上。
眼前被吊在刑架上的那个年轻女子,浑身是血,满脸血污。只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泪珠盈睫,望着穆煊炽。穆煊炽将她从刑架上解脱,轻轻避开她的伤口,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从狱卒身上摸索到钥匙,解开束缚她手脚的项链。
那女子颤着嘴唇,胸膛剧烈起伏。穆煊炽好像认出她是谁,可也没来得及验证,就喂她服下一粒熊蛇丸。
穆煊炽擦了擦她的脸庞,只见一张清秀朴素的面容。“你……你是霜华?”
她点点头,泪水顺着面颊留下。突然,她惊恐的双眼睁的极大,朝穆煊炽背后望去。穆煊炽见她神情中甚是惊恐,刚要回身,被一股大力擒住后颈。
穆煊炽反应也是极快,右手攀上那人手腕,将其猛地往前一带。那人撤回手腕,往后翻了个筋斗。与穆煊炽隔开了一段距离。
“你小子,武功倒是不错。”说话的是个中年人,鬓发微白,不怒自威,气宇轩昂。
穆煊炽摸着兀自发烫的后颈,见他与孟玄凌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却又不敢相信。
“我们想尽了办法诱你前来......你还是很警惕的,虽然最后还是……”
穆煊炽冷冷地盯着他,缓缓道:“孟风凌,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那人面露赞赏之色,抚着一瞥胡须,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穆煊炽道:“你和孟玄凌长得都是一个样,奸臣之相。”
孟风凌听到后不怒反笑,道:“牙尖嘴利,不错啊。”
穆煊炽心中却好奇为什么孟风凌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白虎教的总坛?他是天绝教的前教主——啊,对了,七儿说过孟玄凌对阮青舟很好。难不成孟风凌和赵隶结盟了?自己只不过半年未问江湖之事,就已经这么疯狂了?
穆煊炽将霜华挡在身后,挺着腰杆,不屑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和白虎教有什么关系?堂堂中原第一大教天绝教的教主,难不成和白虎教结盟了?不过,你已经是天绝教的过往云烟,也没什么势力,想必是来依附白虎教的吧。”
孟风凌注视着穆煊炽,突然叹道:“小子,你果然很难对付。”但是言语间,却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自豪喜悦。
穆煊炽被他这种不暗不明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就感觉霜华拉扯着自己的裤脚。
孟风凌注意到了霜华的举动,皱了皱眉,道:“他们怎么把她折磨成这样?”
穆煊炽讥讽道:“说的好像你没有参与似的。”
孟风凌笑道:“孩子,你说话总是这么刻薄吗?”
穆煊炽吐吐舌头,道;“我是个恶魔,你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年老体弱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咔嚓了。”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人头。
孟风凌其实一进来就已经注意到这尸体,这种极其残忍的卸下头颅的手法,真是这个镇定自若的少年所使的吗?
穆煊炽轻笑道:“别看了,不用怀疑。他死的很痛快,也免得在人世间受折磨。”
孟风凌捕捉到他神情中一闪而过的绝望,心中一颤,忙道:“孩子,你……”
电光火石之间,一团黑影已从孟风凌身侧跃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