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煊炽之所以发怒,并不是因为孟卓继,而是因为自己。在孟卓继那样的狼吞虎咽中,他看到了半年来的自己,如蝼蚁般生活,只能住在深山中,有时没得肉吃,便掘草根吃。那时的自己,只要每天能够吃上东西,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孟卓继依旧咳嗽不止,穆煊炽轻轻拍着他的背,突然一瞬间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之所以这么执着的要找到孟风凌,因为他与十九年前母亲死亡,《寻龙剑诀》残页被盗有极大的联系。一年前,他为了报母亲之仇毅然前往奕剑山庄生事,却万万没想到就此被拖入深渊,遭人陷害,被人冤枉,容貌被毁......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寻龙剑诀》脱不了干系,孟风凌既然是魔教前教主,一定知道有关此事的详细情况。另外一件事,便是他与端穆郡主之间的关系。虽然穆煊炽心中不愿承认孟风凌爱过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一年来生离死别的磨练已经让他对伦理纲常看的极淡了。
以前,他总是认为是莫云霄勾引的母亲,那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不愿意接受高贵圣洁的母亲爱着人渣师父的现实。而现在,他看淡了,母亲的爱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该死的莫云霄。这次本来有机会可以杀死他,可因为李清沅——是啊,李清沅是莫云霄的女儿。女儿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惨死?唉,他那样的人渣也能有这么一个善良聪慧的女儿。
所以呢,放在孟风凌身上,便是爱着自己弟弟的妻子了?穆煊炽心中依旧痛恨魔教,所以对于孟风凌,也只是出自于他对魔教的厌恶。不想让这样一个大魔头去玷污母亲的清誉。
唉,义父正直善良,一直默默守护妈妈,可是妈妈不爱他。所以守护并不等于爱吗?付出也是不等于爱吗?义夫爱了母亲几十年……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相遇?那个时候,义父会大声说出对妈妈的爱吗?
思索间,被门外的吵闹声惊断。只见马路上,行人纷纷四散逃离,有些在外摆摊的菜农,也都弃摊而逃。客栈的老板一脸惊恐地关上大门,向着为数不多的客人歉意道:“客官们,这个时间段千万别出门。过了一个时辰也就好了。”神情间甚是害怕,拉上门锁的手也颤抖个不停。
有些胆小的客人奔回自己的厢房,穆煊炽依旧留在一楼,准备向老板询问情况。孟卓继依旧涨红着脸,心中也大为好奇。
穆煊炽见到老板开始从橱柜里取出元宝,奇道:“老板,这是个什么情况?”
老板见这是那位出手阔绰的客官,只得惨然道:“劫匪来寻街啦,每家每户需要备好银两。如果你家不信被选中,就要给他们满意的价钱,就没有性命之忧。”
穆煊炽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锁门躲避?”
老板惊讶道:“我们要是不锁门,他们入室抢劫便方便太多。这样也是多了一层保护啊。”
穆煊炽点头道:“这些劫匪老板可知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一听,连忙摇头,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穆煊炽见老板神色有异,当他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忙道:“老板,我之所以问你,也是想帮助你们。”
老板见这少年瘦弱高挑的模样,怎么如此口出狂言,当下笑道:“客官,您别说笑了。”
穆煊炽此事带着一副平凡无奇的人皮,遮住原来面貌,看起来,就只像是个挥霍无度的富家公子。“老板,既然你不说。我就去问他们。”说罢朝着孟卓继看了一眼,孟卓继激动的神情暴露了他的想法——他也想与这群劫匪大战一场。但是无情地被穆煊炽用眼神拒绝。
这时门外马蹄声大作,伴随着兵刃交搓声,大地撼动,显然所来人数甚多。
老板忙道:“来啦,他们来啦。”还没等穆煊炽回话,就一溜烟地溜到了厨房,谁带卷走了所有积蓄。
穆煊炽一头雾水,心想你把钱带到厨房去也没用啊,他们要是闯进来,你为了保命,还是得给。
果然,这个时候客栈的门被一个铁锤砸开个大洞,一丝光亮透了进来。随即又是一锤,门板破裂,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伴随着一个人的嘶吼,整个门板不幸洞开。
门外闯进几个壮汉,衣着皆为大红色,面貌凶悍,目光在室内扫视一番,最终定格在站在吧台处的穆煊炽的身上。
穆煊炽见他们一个个酒囊饭袋模样,心中毫不畏惧,还好心好意的打招呼,道:“各位好汉好啊,何事登门拜访?”穆煊炽想,确实是“蹬”门拜访,你们把门都蹬坏了。
其中一位大汉上下打量一番穆煊炽,问道:“你是什么人?掌柜的呢?”
穆煊炽微笑道:“我就是掌柜的。”
那人怒道:“扯淡!几天前还是个老头子,怎么成了你?”
穆煊炽道:“我是他侄子,来替他做生意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不信任这少年的话。穆煊炽倒也不求他们相信,只是指尖敲击着桌面,摆出一副老奸巨滑的样子,阴笑道:“不知几位壮士,有何贵干啊?”
那黑皮肤的高个子最先沉不住气,将铁锤往桌子上一砸,指着穆煊炽的鼻尖怒道:“臭小子别给我们装模作样,把你们店里这一个月的钱都交出来,饶你不死!”
穆煊炽想到他们说几天前见过老板,当下惨然道:“各位壮士啊,你们前几天既然来过,就知道这里的钱都没有啦。”
另一个矮胖子捶着桌面,大叫:“你小子胡扯什么?我们要是拿了钱还用今天再来?”
穆煊炽瘪着嘴,耸耸肩,将柜子拉开,里面果然空无银两。
黑高个怒叫:“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便将手中流星锤往穆煊炽面部劈来,穆煊炽嘴角犹自挂着微笑,身子一侧,流星锤砸到后面的柜子,只听得咔嚓嚓的声音,木板塌落,露出后院。
流星锤极重,那黑高个来不及收回,穆煊炽以从斜侧冲来,顺势点了其余三人的穴道。眼见着黑高个的流星锤砸向他自己,穆煊炽左臂一抬,将锁链斩断,流星锤失去牵引,向外飞去。
孟卓继斜着眼看着穆煊炽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目不转睛,大感畅快。
那四个壮汉一个个瞪大眼睛,嘴里大叫不停,试图吸引外面的同伴。穆煊炽取来四块抹布,一人一嘴塞的死死的。
他从厨房处找到了瑟瑟发抖的老板,再次向他询问幕后主使。无奈老板听得店里乒乓大作,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是哆嗦着抱紧钱袋,无视穆煊炽的问题。
穆煊炽虽颇感无奈,但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将四个大汉牢牢绑在一起,又将从厨房拿来的菜刀指着其中一人的眼角,拔开抹布,呵问道:“你们头领是谁?”
那人见明晃晃的菜刀鄙视眼角,本来也就是个趟浑水的,武功不高,胆量不高。被穆煊炽这么一吓,将所知的都倒了出来。那个黑高个看起来还是个有地位的人,一直试图阻止,可惜遇到穆煊炽,便束手无策。
原来这群人是山上的土匪,这是穆煊炽的认为,其实那人的原话是“我们是白虎教属下”。穆煊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教派,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烧杀抢掠的勾当,那人却说他们这么做是为谋大事。至于大事是什么,教主又是谁,因此人品级较低,无从得知。
穆煊炽又将抹布塞回他的嘴里,去问那个黑高个。那黑高个倒也倔强,全程冷眼不语。穆煊炽嘿嘿一笑,道:“你们这些可怜的喽啰啊,为人卖命,却又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乃是天理不容的恶事。”
说着将菜刀一递,刺进了矮胖子的心脏。他面色阴狠,将刀子缓缓递入,轻声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欺压百姓的人。”
其余三人见同伴脸部抽搐,腿脚抽动,如此缓慢的感受死亡之痛,可见这个少年的心有多歹毒。
那黑高个死命挣扎,穆煊炽望着他,思考道:“你又该怎么死呢?不如先留着你吧。”
他又以同样的办法处决了另一个人,至于那个告诉他事情的人,他放过了他,不过没有即刻放走。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别害怕,我不杀你。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穆煊炽朝着孟卓继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照顾他。”那人以为孟卓继是个病人,当下点头称谢,激动的泪水满脸。
孟卓继见穆煊炽如此毫不犹豫杀了两人,心中大骇。对于穆煊炽一年来的经历,更加好奇。
门外兵器交错之声,嘶吼哭喊之声不绝。穆煊炽看着眼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黑高个,冷笑道:“你不说,我就没办法找到了吗?哼。”
穆煊炽拎着两具尸体,往马路中间一抛。许多骑马而过的人来不及勒缰,一连翻了数匹马。穆煊炽见状哈哈大笑,终于四周人停止抢劫,都看向了穆煊炽。
“这小子干什么呢?砸场子啊?”
“哎呦!不好,这是老张和老林的尸体,这小子杀了他们!”
“小子,你是谁?敢惹到白虎教头上,不要命了!”
周围之人指着穆煊炽纷纷议论,有些提着刀枪,面露杀气。穆煊炽抱着双臂,极其傲慢的说道:“叫你们头领出来!我有话和他说。”
其中一个人道:“你想见就见?臭小子,你这是公然挑衅啊!”
穆煊炽但笑不语,眼神瞟往地上的尸体,意思是自己还怕他们?
四周人各个义愤填膺,拔剑提刀,眼看就要群拥而上。穆煊炽不屑地四顾一看,冷冷道:“就凭你们?快快上来送死吧,今日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群恶人。”
“小子,不要口出狂言!”
话语未必,右侧钢锯袭来。穆煊炽右手手腕翻转,拿住锯刃,蕴劲向后一送。只听“哎呦”一声,那出手之人四仰八叉,被后劲掷出数尺,顺道“连累”了几个兄弟。
四周之人一拥而上,穆煊炽脚踏八卦阵发,移形换位,东南西北极速穿梭。在肉眼难及的速度下,出指点中二十来人的巨阙穴。顷刻之间,原本站立的二十来人尽皆倒地。穆煊炽拍拍手,道:“嗯,我这一手现在倒是愈加熟练。”
此时,远处的楼阁里传来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不不不,你没有胜过我,武功算不上出神入化。点倒几个武功低微之人,算不得什么本事。”
穆煊炽并不恼,笑道:“阁下何人?为何不现身?也许我心情好,还会和你玩一局。”
再次一听,那声音已越来越近,“如此甚好!”
穆煊炽站在原地,见一个黑影在房屋顶极速飞跃,不多时,来到穆煊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