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了,希望自己一路走好吧,孤孤单单的上路吧,也不知那路上是个什么样子,平坦吗?有没有顺脚的马车?还是汽车?
奥,我买了车票,一定要把它装好,万一有车,我也好有票。
村里的人死了,家人给他烧纸,还有房子、院子。也不知妈妈和姐姐会不会给我烧一个,我想她们一定会的,要不然我往哪儿住啊,这个我就放心了,就不知道她们在我的院里,会不会栽一棵杏树和一棵榆树,我可以自己学着蒸榆钱窝窝吃。
榆钱漫天舞的时候,桃花就开了,很鲜艳很美,我很喜欢,不过千万别给我栽,从此以后我不喜欢它了,因为我冤死在这“桃花运”上了。
我很害怕,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死亡,我尽量的拖延时间,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时间还早,估计不到四点半,但是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它象征着我的人生就要走到那一头了。
“洪有志,我金友今天是死定了,就我自己,我觉得一路上有点孤单。”我似乎是在求着他。
洪有志听出来了,更得意了,“今天就你自己,慢慢走,等我玩腻了,把那个臭婊子也给送过去,也算哥哥对的起你。”说罢,转身对同伙喊道:“下手吧,兄弟们,早完早回家!”
我确实很害怕,不怕别的,就怕孤单。我打定主意,先放倒一个,让他替我探探路。
选哪个呢,洪有志不能死,他死了,那几个一跑,这个命案就查不清了,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另外三个是跟屁虫,好对付,那个头目虽然厉害,如果把它拿下,还能起到威慑作用,也许会一逃而散,这样,我也许不用上路。
主意已定,我便喊着:“洪有志,我金友跟你没仇没恨,你为啥要杀我!”
“洪有志!你为啥要杀我!”我喊罢,猛地向那个头目冲过去。
我冲上去甩开了军挎,向他的脸上砸去,空空一个军挎,里面连一个饭盒都没有,能有多大力量,我也只是想抽他眼睛一下,先把他眼睛搞瞎,但是没能如愿。
那个头目没有防住我的声东击西,顿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便挥舞钢管刺向我抡了过来。
五个人亮出了五把钢管刺,那是工人阶级“文攻武卫”的应手武器,可击打,让你骨断筋折。可冲刺,让你前胸进去,后背拔。
“洪有志!金友没有得罪你,你不能杀我!”“洪有志!金友没有得罪你,你不能杀我!”
我继续的喊着,和他们混战在一起。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也都知道是五个人追杀一个叫金友的人,也都听见了洪有志在杀一个叫金友的人。
在搏斗中我的军挎已经飞了,停车场连一根树枝都没有,围观的人群中连个拿拐棍的也没有,赤手空拳对付五个手持二尺多长钢管刺的歹徒,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同样逃脱不了覆灭下场。
搏斗了一阵之后,我已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了,雷锋帽早丢了,棉衣外面的军褂也被撕掉一只袖子,扣子已经全掉光了,棉衣已经是“雪压冬云白絮飞”了,我也是“万花纷谢一时稀”了。
他们虽然被我放倒了两个,也只是骨断筋折而已,动是不能动了,但是死不了,还不能替我前去探路。
但剩下的三个,仍然是“高天滚滚寒流急”般的,向我压了下来。
我感觉到棉裤里面湿了,我没有被吓尿呀?而且我几乎一天都没喝水,怎么......
我感觉到棉袄里面也湿了,这么冷的天,不可能出汗,就是出汗也不可能这么多,“打虎上山”的时候,是出汗最多的,每次也不像这样啊,怎么......
我感觉到浑身无力了,就活动了这么一会儿就没劲儿了?不可能呀,每次在家浇园子,那摇辘轳绞水,从四点半一直到太阳落,那时可是八点多太阳才落的呀,都没有这种感觉,奥,那时可以喝水,有的是水。
我感觉到口渴的好厉害,谁能给我一口水喝,快......
我感觉到天黑了,是真的黑了,因为昨天就是这个时间黑的,越来越看不清了。
“姐姐,拉着灯吧......”
姐姐也刚从学校回来。姥姥还是帮知青们做饭,咋说也得做到阳历年了。
姐姐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因为明天学校要过礼拜,可弟弟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呢?拉一下灯绳,还没有送电,今天这电也来的晚了,便在大红柜子旁边的方凳上坐了下来,把一只手臂搭在柜盖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姐姐,拉着灯吧......”
姐姐一个激灵醒了,揉揉眼睛,“这心咋跳得这么快。”做了几下深呼吸,伸手拧了一下收音机的开关,没电。
姐姐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姐姐,拉着灯吧......”
又一个激灵醒来,心里害怕了,忙站起身,来到炕边,拉了拉灯绳,没电。
这时妈妈走了进来,爬在姐姐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秀英呀,你弟弟出事了,被同学打伤了,现在县医院,去的迟了就见不上了。”妈妈和姐姐哭的死去活来。
正在这时,老支书和二歪子跑了进来,催促道:“啊呀,先甭哭啦,赶紧收拾收拾去看看孩子,没事,没事,那么好的孩子,老天爷也不忍心。”
老支书和姐姐一左一右搀着妈妈出了街,上了准备好的马车,车上铺了好几个草料口袋和厚厚的糜穰,姐姐扶着妈妈坐在车上。
路过春莲家,老支书下车跑进去,叫了春莲上车帮着姐姐扶住了妈妈。
连赶车的把式,一行五人快马加鞭,往县医院而去。
妈妈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是,当我昏过去的时候,洪有志还在像他梦里那样,一只脚踏着我的腹部,一脚一脚的躲着,真的是一股一股殷红的鲜血从我嘴里喷出。
“出出气行啦,再打就出人命了。”一个胆大的男人从圈外边喊道。
“一条农村的贱命不值钱。”洪有志嘴上这么说,但想想也就住手了。
工人执勤民兵来了,能跑的全跑了,民兵把我和他们的两个一起弄到工人民兵指挥部,关了起来,至于怎么弄去的,我丝毫不知道,因为我已经死了。
开始调查了,问了那两个会说话的,他们当然都说我不好了,所以我在那里慢慢地向死亡的路上走去,没有人提出抢救。
只是查明了我的身份,中学高一学生,便给学校打去电话让来人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