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转了一个话题:
“妈妈,王府这些年来越来越捉襟见肘。不说丝竹园,就是‘褚岱院’服侍的人也远远不够。
如今我房里只有青琐、小蝶和倚翠三个贴身婢女,小蝶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
倚翠是个墙头草的性子,我也指不上她,横竖她年纪大了,找个机会我想把她放出去。
只有青琐对我很忠心,性子又烈,我想让青琐近身服侍。”
纪妈妈一愣,郡主这是要培养自己心腹的意思!
她脸上的神色凝重了些,看着琉月,心里琢磨着几日不见,为何郡主竟然像变了性子似的,以往她因为郡主不争不抢的性子操了不少心,如今这样很好。
几息后纪妈妈语气欣慰的说道:
“郡主大了,如今行事考虑的越发周全,奴婢待会儿就把名单报到掌事院。青锁进府时间太短,先提二等吧,往后奴婢再找机会把她提成一等。”
琉月点点头,上一世,纪妈妈死于海盗袭击之后,因为丝竹园人手实在不够,青锁才提了二等。:
“妈妈,院子里的下人,妈妈还得仔细留意,如今我身边的人,放心的只有你和青琐,还有哥哥那儿,除了清芷,我是真的搞不清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还得劳烦妈妈帮我留意。”
纪妈妈重重点了点头:“郡主放心,这是奴婢的本分。”
琉月想了想,又小声问了一句:
“妈妈,我小时候可有遇到过什么事情,嗯...就是,我的身上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或者有过什么奇遇之类的?”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双眼有迷魂的能力,这种能力却又时灵时不灵。而哥哥和她一母同胎,为什么哥哥却没有?
纪妈妈愣了愣,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郡主是话本子看多了,奇遇之类的是那些话本子里乱编的,郡主也想有奇遇吗?”
琉月悻悻一笑,看起来对此事纪妈妈也是不清楚的,只能自己慢慢找答案了。
琉月又交代了几句话,看纪妈妈神色有些恍惚,便叫了青琐进来帮她磨墨,五日后,她要交给李书福一副鹤翔先生晚年时遗作柳永《观海潮》的仿品。
青琐进门时,听到花窗外传来‘卡’一声轻响,琉月没听到,一直高度戒备的青琐却听得十分真切。
她三两步跑过去打开花窗,只看见一角淡绿色的衣裙在墙角一闪,是王府大婢女的衣裳。
青琐转过头咬唇对琉月道:“郡主,奴婢疏忽了,小蝶竟然在窗外偷听。”
琉月微微一笑:“你去叫她进来。”
小蝶进门时满头大汗,规规矩矩的站在琉月面前,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郡主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吗?”
琉月笑眯眯的站起身,水雾大眼看着小蝶道:“刚才是你在窗下偷听吧!”
小蝶身子不由自主缩了缩,看着琉月梗着脖子争辩起来:
“郡主说什么,奴婢没听懂,奴婢刚才回后罩房取东西了。怎么可能在窗下偷听。”
“小蝶,你这样不对哦。”琉月的水雾大眼看上去更加迷蒙,她往前走了两步,与小蝶只有一两尺的距离,声音缓慢轻柔的说道:
“你身为我的贴身婢女,应该处处为我这个主子着想,做事却鬼鬼祟祟,总是想要陷我于不义之境,你这样不对,你很难过很痛苦很自责,你得惩罚自己啊,来吧,惩罚自己的不忠吧!”
小蝶愣怔住,很快,原本有些心虚的脸上流下一行泪水,她的手缓缓抬起来,朝着自己的脸上‘啪’重重扇了一个耳光。
琉月微微一笑,再不理小蝶,转身缓步在书案前坐下来,高声叫道:“青琐,进来磨墨。”
小蝶醒了过来,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已经显出五个指印的脸,震惊的看着琉月,喃喃道:
“我怎么了,我..我.....”
青琐已经进来,却好像完全没看见手足无措满脸惊慌的小蝶,走到书案前开始磨墨。
琉月提笔写了一个‘鬼’字,幽幽道:
“小蝶,以后早睡早起,不要想太多事情,人啊,心里有鬼的话,很容易撞邪的。”
小蝶俯身行了一礼,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青琐‘呸’一声道:“整日心怀鬼胎,看起来便像个鬼了。”
琉月微微一笑,提笔写字。
小蝶回房后便病倒了,一病两日,待病好去‘褚岱院’见了一次王妈妈,从此后见了琉月总有些畏畏缩缩。
李书福这几日却乐得心花怒放,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小娘子模仿鹤翔先生的字竟然看起来几可乱真。
以他的阅历来看,纵观大杨、古安、暗夏三国,只怕也没人能比那位自称来自落魄商户人家的于姓小娘子模仿的更像了。
只要能赚银子,就是财神,至于那位小娘子到底姓鱼还是姓猫,与他何干?
雅间内,李书福乐呵呵看着坐在书案前一身儒杉的俊朗男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道:
“杨先生,您看这副柳永的《观海潮》,下笔如有蟠龙之势,每一笔的笔尾都微微上挑,鹤翔先生的笔尾上挑,每一类字上挑位置不同、笔力也不同,所有后人模仿不了先生的字!
可您看看这副字,看看笔尾的上挑,完完全全是鹤翔先生的特点。
不瞒杨先生说,这副字老夫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想必这次务必能让杨先生满意。”
杨先生二十出头的年纪,古安国人,学问很好,出手也十分大方。他喜爱前朝文人墨客留下的笔墨,却没有相应的鉴赏能力。
因此,认识杨先生这两年里,李书福真假掺和着卖给了杨先生不少东西。
杨先生细细查看了书案上那副《观海潮》,良久,满意的点头道:
“嗯,应该是真品,起码比你上次给我的苏轼那副《永遇乐》要真很多。这副字多少钱?”
李书福嘿嘿一笑:“对不住对不住,老夫也有眼拙的时候,上次还真是丢脸了。”
他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没有半分赫然之色。
“杨先生,这副字的确是真迹,老夫这次绝对没有看错,杨先生是熟客,老夫便少赚些银子,一千八百两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