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惜的‘雨荷院’和‘宾柳居’相邻。
“我怎么觉得今晚不对劲儿,二姐姐白白得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啊,可以买十几二十几盏灯了。
哪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她明明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我居然还给了她五两银子?”
琉惜狠狠的瞪了吴裳芝一眼:
“都怪你的馊主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裳芝小心的陪着笑:
“其实,三姐姐,你今晚也不亏啊,毕竟拿了河灯评展第三,今晚不光是炎楚郡的贵府,就是百姓们也有很多见过了三姐姐过人的聪颖和美貌。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琉惜瞪着眼想了想,觉得吴裳芝说的也对,方才的怒火便消散了不少。
她杏眼斜了斜吴裳芝,抬起下巴带着夏风头也不回朝‘雨荷院’走去。
吴裳芝站在原地,咬唇看着琉惜离开的背影,夜风带来一丝寒意吹着她的衣裙,站在她身后的落梅缩了缩脖子,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吴裳芝,却也没敢出声。
半响,才听到吴裳芝带着几分恨意的声音说道:
“走吧!”
两日后,琉月带着青琐出府买胭脂。按理主子出行,应该带着大婢女,但小蝶这两日腰酸背痛,自然需要好好休息。
回府时,青琐的袖袋里已经装进了‘流芳斋’李书福乐滋滋交给她的二百两银票和一百两现银。
琉月刚进丝竹园院门,发现看门的小丫头脚步轻了几分,便知道纪妈妈回来了。
她心里一喜,重生后有许多疑惑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或许只有纪妈妈才能够为她解答一二。
刚进正屋门口,果然听见纪妈妈声线平平的声音正在说话:
“细细有功,后院整理的很干净。倚翠,郡主出门你怎么不跟着,你是二等婢女,怎么这么没眼色?
丝竹园如今人少,咱们做下人的,更应该时时替主子考虑,不要总是面上有主子、心里却另想着一套。”
琉月‘扑哧’一笑,纪妈妈话不多,但每次说话总是会明晃晃的指桑骂槐!
早有小丫头打帘迎了琉月进门,琉月一眼便看见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板板正正的立在宴息室屋子正中正在训话,小蝶倚翠细细还有另几个小丫头站在她对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琉月的眼眶有些潮湿,纪妈妈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外表刻板严肃,内里严谨贴心。
看见琉月进来,纪妈妈绷得紧紧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微微屈身道:“郡主回来了。”
琉月点点头,细细带着几个小丫头低头行礼出去做事了,小蝶和倚翠忙端水倒茶,都是一副十分恭谨勤快的样子。
琉月微微一笑,她素来知道,纪妈妈虽然低调沉默,却是极有手段也极有威严的。
琉月有话要问,便打发了其他人出去,吩咐青琐守在门外,只留了纪妈妈在宴息室。
纪妈妈细细说了一遍这次的差事,琉月听了便皱眉叹道:
“这么说绿翠的哥嫂和红梅的爹娘都是一样贪心,只要有银子便万事大吉。这样的话,这一趟差事你倒成了吴管家的陪衬。”
纪妈妈但笑不语。
琉月想了想又问道:“妈妈,我外家以前在京都很有名吗?”
听了这句话,纪妈妈平板的脸上多了一丝光彩,可说出来的话依然十分简洁:
“那是当然,当年京都贵府的笔墨纸砚大多来自石雨斋。”
琉月有些失望,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她仔细观察纪妈妈脸上的表情,又问了一句:
“妈妈,外祖父和舅舅,还有外祖母到底是怎样故去的?母妃真的是因为太难过才离开我和哥哥的吗?”
纪妈妈沉默了几息,垂眼道:
“郡主,您不要听府里那些长舌仆妇胡乱议论,奴婢只盼着世子和郡主平平安安的长大,等世子呈了王位,郡主也出嫁,奴婢便别无所求了。”
想起过往,琉月有些难过,王府里多年来一直有仆妇私下议论,说母妃命中带煞,克死了父母兄弟,又差点儿克死世子。
快四岁的时候,母妃刚刚下葬不久,有一次自己和琉惜为争一个小玩意儿打起来,公仪琉玉便鄙夷的看着自己对琉惜说道:
“她的亲生母亲都厌弃他们兄妹一个是病秧子,另一个整日哭哭啼啼,所以才一根白绫吊死了,你又何必与这种人争抢,没得掉了身份。”
大概从那时起,自己便几乎没有再哭过。
琉月收回神思,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妈妈,难道堵住耳朵、捂上双眼,就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吗?炎楚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凫水遇到意外祭了海神,往往那些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波的海面下反而隐藏着致命的暗流。
粉饰太平便真的能够一劳永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往在不明真相的时候,更难躲开那些暗地里的魑魅魍魉。
你希望我和哥哥平平安安,可是这府里上上下下四百多人,又有几个有如你一般的心思?
妈妈,我觉得与其被动躲避,不如主动出击!”
纪妈妈抬起头,向来板正严肃的脸看上去有些惊愕,却没有说话。
纪妈妈在王府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吴氏虽然多年强势,对纪妈妈,却似乎总是怀着几分宽容。
她换掉了清妍,对忠心耿耿的清芷却未动分毫。
对一心维护自己和哥哥的纪妈妈,吴氏更是多年来哪怕在言语上也未苛刻过半分。
琉月心内轻轻叹息,她不知道自己的话纪妈妈听进去了几分,但纪妈妈的性子她了解,冷静的近乎执拗。
上一世,她一直认为,吴氏对忠心为主的纪妈妈有几分敬重,所以才会相对宽容。
重活一世,她看的很清楚,吴氏的为人里没有‘宽容’二字,她对纪妈妈不是宽容而是忌惮。
为什么要忌惮?纪妈妈上一世真的死于意外吗?
想要弄清楚心中的疑惑,看起来只能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