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是大国,是大汉的东北的屏藩,由高皇帝初置,自汉五年九月,封卢绾为燕王,历代燕王皆都蓟,城内建有万载宫、明光殿等宫殿,皆是大国气派。
与关东其它诸侯王国不同,燕国在元朔六年之前从没有长期期王位空置或者国除为群的情况。
——高皇帝十二年,高皇帝平定陈豨之反,因陈豨的裨将投降后,禀报燕王曾遣属臣范齐通计谋于陈豨,遂遣使召燕王卢绾,卢绾称病。高皇帝即遣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前去燕国迎燕王,实际上却向燕王左右臣属验问此事。卢绾惊恐非常,闭匿不见汉使,又对其幸臣言:“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汉族淮阴,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令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之后仍是称病不行,其左右更是全部亡匿,然而那番被却泄露了出来,被辟阳侯得知。归京师之后,辟阳侯便将所查知的一切奏报高皇帝。高皇帝自然是惊怒非常,怒意未平,便又众匈奴降汉之人的口中知道,之前已因罪被族的燕臣张胜实际上并没有死,而是逃往了匈奴,身份还是燕使。高皇帝由此认定卢绾已反。春,二月,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绾。甲午,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高后七年九月,燕灵王建薨,其后宫美人生有王子,吕太后使人杀之,遂绝嗣。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
——高后八年九月,陈平、周勃等人诛杀吕氏,吕通被诛。
——孝文皇帝元年,冬,十月,庚戌,徙琅邪王刘泽为燕王。二年,刘泽薨,谥为敬王。子康王嘉立,二十六年薨。子定国立为王。
——孝景皇帝前元六年,刘定国被立为燕王,为王二十四年,却是骄矜不法,逆天悖伦……其与其父康王的姬通奸,生子男一人,又夺弟妻为姬,更严重的是,他竟与自己的三个女儿有奸行……之所以会被发觉,起因是刘定国有所欲诛杀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不甘心束手就缚,遂告发刘定国,刘定国一不做二不休,派谒者以他法劾捕格杀郢人以灭口。元朔元年,郢人的兄弟再次上书具言刘定国的阴私之事,以此发觉。天子诏下公卿议罪,皆议曰:“定国禽兽行,乱人伦,逆天,当诛。”上许之。刘定国自杀,国除为郡。
与齐鲁等国不同,虽然燕国一直存在,但是,燕王的结局都不算好,行为也多有不正。
因此,当年,刘据自杀身亡,燕王自以为储位非其莫属,上书请入京宿卫,便让孝武皇帝大为光火,直斥为“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
孝武皇帝于元狩五年复罪燕国,元狩六年,四月,乙巳,立皇子刘旦为燕王。
与同日受策的齐王、广陵王不同,燕国地处边陲,乃是重镇,由此便可见刘旦在孝武皇帝心中还是相当有才能的一个儿子。
自元狩六年封王就国,刘旦便居于蓟城的万载宫,平日听政、会宴,皆在此。
经历过六位燕王的燕王宫总是透着一丝沉晦的压抑,万载宫似乎承载了更多、更重的怨气,时时都透着彻骨寒意。
此时,面对沉默不语的大王,燕相莫名地感到了压力与惊惶。
——也许自己不该多事?
燕相名平,与刘旦共事多年,虽然忠于汉室,但是,对于如今在位的少帝倒是没有太多的忠心,事实上,他与燕王以及燕国大多数群臣一样,对先帝立少子是感到困惑的,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不服,因此,在少帝即位之初,燕王第一次流露反意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劝谏,反而听从了刘旦的安排。
——时至今日,他与燕国上下早已没有了退路。
……早在始元元年,燕国群臣中劝谏刘旦不可谋逆的人……便被杀光……
……既然如此……
——他又何必说那些丧气话呢?
……还是字字句句……都在说刘旦……知人不明……
燕相很是懊恼,唯一庆幸的就是,刘旦虽然不悦,但是,明显也在思索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了。
——也算是稍许安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沉默思索了良久了,刘旦再开口,却是道:“前日一男子诣阙,自谓故太子,长安中民趣乡之,正讠雚不可止,大将军恐,出兵陈之,以自备耳。我帝长子,天下所信,何忧见反?”
看着自己的大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燕相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
……这是不是太自负了……
直到出了王宫,燕相仍是满心不安,丝毫没有感到一丝信心。
对燕王派幸臣在长安探听消息,并结交权贵的事情,燕相是知道,但是,对于寿西长、孙纵之等人的禀报,他始终觉得是不可靠的。
倒不是他们会背叛燕王,为旁人传递假消息什么的,而是,那些人素来喜欢在大王面前浮言夸辞,只要是能够博大王的欢心,他们根本不在意任何原则。
——他们说的那些话与事实……会没有出入?
燕相一直觉得燕王是清楚那些人的底细的,因此,从未多嘴,但是,如今,他才发现——刘旦对那些幸臣的话……竟是深信不移的!
——这就是他追随、效忠的……大王……吗?
燕相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晦暗,随即便不由地腿软……
“主君!”
随侍的奴婢惊呼着上前扶住主人。
燕相抚着心口,靠在大奴的身上,猛喘不止。
——他方才竟忘了自己正在登车……
随侍到王宫门阙前的大奴自然是他的亲信,说话间也就多了几分随意,因此,那个大奴也没有说什么虚辞,直接就紧张地询问主人是否不适、是否需要使人去唤医工……
燕相连连摆手,却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因为惊吓而哽在胸口的那口气才顺了,他也才开口:“不必唤医工了,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大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将主人抚上軿车,心中却是有些懊悔——今日应该用辎车才是……
燕相也在懊悔——自己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
——先帝一贯精明果决,怎么可能在储位上出错?
——立少子……也当是有缘故的……
身为诸侯王的相,除了治理国事,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监察诸侯王的情况。
这样的职责自然不会与天子太疏远。
对先帝的近臣,燕相还是有数的。
——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
……辅臣的安排与他们之前的地位还是有不小的出入的……
——如果不是出自先帝的意思……
……怕这四人自己就先闹起来……
——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这便能够说明……立少子也当是出自先帝的意思……
……若是那样……
——自己之前的作为……岂不是……
——全、都、错、了!
想到这一点,燕相的脸上立是血色尽褪,心里除了惶恐,便还是惶恐!
“……吾君……吾君……”
“何事!”
燕相不耐烦地冲着打断自己思绪的奴婢喝斥。
出声的大奴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想,立刻就答道:“吾君,已到家了。”
听到这句话,燕相愣了好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踩着年少骑奴的背下了车,燕相往内院走之前,还是对那名大奴说了一声:“歇着去。”
这话便是变相的宽慰了。那名大奴甚是感激地对着主人的背影叩头拜谢。
刚进内院,便有苍头追了上来。燕相的心情很不好,也就显出不悦:“又是何事?”
——燕国近来没有什么大事啊……
“吾君,候星者求见。”苍头硬着头皮向主人禀报。
“候星者?”燕相心中陡然一紧,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主君……”苍头也是满心不安,“我看……候星者……看着……很是焦虑……”
燕相刚有些血色的脸色立时煞白,除了惊惧便还是惊惧了。
候星者,是专门占验星象的官吏。
那些人与一般官吏不同,都是父子相承的,等闲不与其它官吏有所交往。
——他们都是直接向君王奏事的。
——这个时候……候星者……求见……能是什么好事?
燕相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好苍头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主人。
“主君……”苍头焦急不已。
燕相勉力镇定,总算又能看见景象了,只是仍然头晕目眩的,半晌都回不了神。
“走……去见……候星者……”
——该来的……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燕相自嘲地摇头。
候星者总是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燕相的家人也不敢怠慢,将其安置在正院北堂,礼仪规格相当高,但是,这并没有让候星者有丝毫的欣喜。
一身皂衣的候星者一直盯着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虑。
就如燕相所想的……候星者前来……的确是带来了再坏不过的消息。
——太白!
——还是接连的太白!
(围观得太欢乐了……紧赶又赶才赶上零点前……对手指仰望大家……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