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冷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楚啟才刚领军出征,他就翻墙进了英国公府的后院,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我是有事告诉你,”薛湜黑如子夜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静和,他平时执行任务都甚少穿夜行衣,若不是为了静和的名声,怕外人识破他的身份给静和造成困扰,他又何必特意穿了夜行衣,他既埋怨静和不理解,又不舍得静和因不理解而自苦,说道:“你放心,不会有旁人发现我。”
静和淡淡道:“很好,那你就快走罢,”说罢转身要走。
薛湜忍不住踏前一步说道:“裕王府的人去找隋家大姑奶奶的事,我知道……”
静和听到这几个字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跳,她看了芭蕉一眼,芭蕉意会,带了白梅以外的仆妇到二十步开外的地方等候。
薛湜见此继续说道:“裕王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隋家又不过是商户,想来裕王之所以联系隋家大姑奶奶,多半是冲着你来的,想趁着英国公不在京城,以为你会容易摆布,才会想到走隋家大姑奶奶的路子,要不然也不会等到英国公离京才动手。今日隋家大姑奶奶来英国公府,想必就是同你说这件事,我怕你担忧,才来对你说一声,你不必害怕,裕王不敢动什么手脚,我会盯着他,只要他敢通过威胁你来赚英国公入伙,我就将证据上奏皇上,到时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永世别想翻身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明白,静和暗想,果然‘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在皇上身边久了,薛湜的政治觉悟终于上升了。不过锦衣卫虽有查察百官之权,但攻讦一个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自然不愿意承薛湜的情,况且她已嫁为人妇,就理应跟薛湜掰扯地清清楚楚,否则不仅对不起楚啟对她的一片真心,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静和深吸一口,依旧背对着他,道:“你说完了么,说完就请尊驾离开鄙府。”
“我还有一句话,静和,你别怕,东宫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他们再也不能欺负你了,”薛湜见她对自己所说全然无动于衷,又急匆匆说道。
静和心中一惊,他就这样喜欢她,连这样的机密都随口说了出来?她微微觉得有些心酸不忍,为何薛湜明知她嫁了人生了子,却还能这样生生缠着她?她不由蹙了蹙眉,冷冷丢下一句,“薛侍卫若说完了,还请即可离开。”
薛湜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今在她的府里,又当着她的丫鬟,他什么也不会做,他就那样静静又看了静和一眼,跃身离开。
不过几息功夫,已经没了影子。
白梅耳力过人,凝神听了听,方才走到静和身前,低声说道:“夫人,人已出府。”
静和点了点头,带着白梅和芭蕉匆匆赶回苍梧斋的寝室,直到喝了两大口水才安定下心来。
白梅已先行去对那些跟着的人下吩咐,不许她们外传今夜之事,这些人能在苍梧居服侍都算是静和的心腹,况且她们也没有听到最重要的内容,静和一手撑着额角倚靠在炕几上,点了点头。
薛湜说的是什么意思,东宫就要大祸临头了?薛湜对沈阁老和沈氏的怨恨极深,连带着也仇视太子,若说他有意去查太子的把柄,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这事属实吗?皇上会信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更乱了,只觉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芭蕉回来复命,说薛湜已经离开,她便叫了芭蕉下去歇息,留下白梅值后半夜。
她想来思去,还是决定跟楚啟提一句,她觉得楚啟绝对不放心就这么走,他定然在京中有些耳目,即便不会那么耳聪目明,立时就知道薛湜偷偷潜入英国公府的事,但水过留痕,他迟早会听到风声,那还不如让她自己告诉他。
可是这些事又太过隐私,若是信落入旁人手里,就不好了。
她思索了会子,在纸上写道:“旧日送人之雪球猫,今夜偶在后园得见,因想到这个猫已经给了旁人,便将它赶走了,还请夫君寻几个善补猫的护卫护院。”
至于裕王的事,太过重要了,她连隐喻都不敢隐喻,只摘下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装入信封,又在书信上补了句,“念莪送了我块玉,不知是否该退回?特此请问夫君的意思。”
等写好了信,仔细拿信封封号,又在上下封口处盖了私人的钤印,才叫白梅亲手交给郑总管。
忙完这些,天际已现出鱼肚白,静和觉得全身的疲乏袭来,由白梅帮着脱了衣裳躺下便陷入梦乡。
似乎是因熬了大半夜,这一觉睡的香甜,直到辰时二刻才起身,馨姐儿来请安,正哥儿在门口站了站便由赵毅送去学堂了。
锦心一面服侍她更衣,又一面心疼她双眼下的黑眼圈,“夫人若是想抽查各处上夜的情况叫奴才去便是,怎地自己熬夜去?着了凉气可怎么好?”
静和忍不住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笑道:“瞧咱们锦心姑娘越发会关怀人了,我可真是羡慕赵管事的好福气。”
锦心原本还担心的愁眉苦脸,这会子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静和带了馨姐儿用了早饭,去司贤厅料理中馈,得知郑总管已经将她的信送去辽东,心中才觉得稍稍安定。
出于她对楚啟的信任,她觉得楚啟一定能给她指出这所有事情的关键,纲举目张,一切也就能明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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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啟收到静和家书的时候,才刚到辽东境内,他看着兵士安营扎寨,又巡视了一下水源,方才回了大帐。
这是他多年与鞑靼交战的习惯,鞑靼一带有些地方草原广袤无际,有些地方则是沙漠,只有手里掌握水源并且确保安全他才能安心一些。
等这些基本的工作做完,他才回到中心的主帅大帐,打开行军舆图看了起来。
魏老五送上家书上前,楚啟接在手中摸了摸,又反过来看一眼泥封,眉宇间的神色骤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