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怕是责怪错了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妹妹说的这话,到好似你的婚事倒似乎我能做主似的,妹妹受了气也该知道找正主撒去,不该跑到我这里,须知我这里的奴才不比妹妹屋子里的那些都是知规矩嘴巴紧的,若是一个管不住传出去一句半句的,妹妹的名声才是真真儿被败坏了!”她冷眼瞧过去,语气却如泉水一般泠泠清脆,就是没有半点软弱可欺的意思。
静婉一肚子的牢骚愤怒被这话憋了回来,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徐静和是姐妹中最卑微的一个,只要姐妹间闹了矛盾,都是徐静和第一个服软赔不是,说好话和稀泥。
因此徐静和虽是嫡女,大家却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大家只是可怜她,可怜着可怜着,也渐渐忘了她的存在,谁成想如今静和长大了,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冷静睿智,高贵端庄,明媚的让她不敢近视,静婉又羞又怒,一时间迷了心窍,举起手掌来就朝静和拍过去!
谁知瞬间一个人影移动至静和身边,劈手攥住了静婉的手腕,那只手十分有力,静婉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攥的断了,不由转头怒瞪着那个面色稍黑的丫鬟,“大胆,你是何人!”
墨梅是英国公送的,不像紫瑛顾及的多,锦心绣意几个小的见识过静婉往日的威风,多少顾忌着些,墨梅才不吃那一套,她在英国公府受的是治军那一套,她只听从静和的,旁人是什么东西,她管不着,当下她并不答话,只冷哼一声看向静和。
静和轻轻抬手示意墨梅放了静婉,方才对静婉说道:“我早就对妹妹说过,我这屋子里的人不温顺也不懂礼,可偏偏就会护卫主子,谁若敢碰我一个指头,只怕她们就敢揍那人一个鼻青脸肿!”
静婉气的直磨牙,眼下动手是不成了,但她从小就自负伶牙俐齿,怎能就这样认输,于是也笑道:“三姐姐果然厉害,前阵子引得英国公和尚书公子为你大打出手,早成了京中美谈了!这话可不是妹妹房里人说出去的,妹妹倒是有心约束,可架不住这府里不喜欢姐姐的人太多呀。”
静和微微挑眉笑道:“如此我更要多谢妹妹,如今妹妹出了这事,倒把关于我那些无稽的传闻压下去不少!”
口齿上也站不住了,静婉冷哼一声,转身出了沐云斋。
周氏原本是要来替女儿撑腰的,但是方才女儿那一番应对实在大快人心,她竟然站在一边看住了,她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女儿,又开始感慨起来道:“想当初你是多么绵软的人,嗳,都是被这一窝狼给逼的。”
静和面色如常地把纸上的字写完最后一笔,撇捺横横,是一个舍字。
周氏看在眼里,似乎懂了些什么,微微叹气道:“舍了也罢,他那一家子也够难缠的,生母尚在,又有继母,何况还有个异母弟弟,听说还跟什么名妓有交情。”
话音落,只听门口的小丫鬟说:“瑾老姨娘来了。”
周氏显然也十分好奇,不由看向静和问了句,“她来做什么?”
静和说道:“似乎因二姐姐的事,四房这些人闹的不太好,二姐姐出了门子后,四婶婶便带着姚铃儿回饶州娘家去交代这事,四房的事儿都由大嫂子打理,我也想不出她这会子又来做什么妖?”
她有心瞧瞧母亲的耳根子是否比以前硬些了,便说:“娘,我有点累,不想见她,在屋子里看会儿书,您若是要见不如就在这外头见好了。”
如今周氏也早非昔日阿蒙了,她知道二房早已不用处处瞧人眼色行事,既然瑾老姨娘不是因府中事务来的,索性也不必见,这样想着周氏也吩咐张泰家的,“你去传个话就说我老毛病犯了有些头晕脑眩的,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姨娘,请姨娘先回去,改日我好些了,再上门拜见。”
张泰家的应声去了,静和暗赞母亲也学聪明了,冲周氏竖起大拇指,周氏颇有些洋洋得意,又说晚上做个野鸭子汤给一家人吃。
静和看着母亲这样的好心情不由莞尔,她略一沉思,又叫了锦心过来吩咐道:“你这几日盯着些瑾老姨娘,只要她不害咱们,咱们自也不用理会。”
锦心应着去了,静和则继续看着医书。
晚间锦心回来说道:“瑾老姨娘从隆福居出去径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没有去。”
肯老实安分是好事,静和随口说了一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月令图,微微怔了一下,“都已经近八月了,日子打发的倒快。”
锦心道:“谁说不是,一眨眼五爷都长这么高了。”
可不是,自自己重生以来已经三年,筠行都由一个尿炕的小屁孩长成一个半大小子。
却说徐静婉,她几时从徐静和那里受过这样的气,她并不懂山水轮流转,如今她早不已经不在高枝儿上了,还犹自作死。
等她稍稍酝酿了些感情,泪眼汪汪地去外书房见了趟徐兆宽哭诉,告徐静和以及杨氏的状。
徐兆宽本来就为着徐薛两家联姻之事不成而不悦,黑着脸听静婉这一通不知好歹的抱怨,怒火又涌上心头,噼里啪啦地把静婉训斥一通,什么不好好遵守女则女诫,不好好修炼女红书法,不仔细修什么德容言功,净知道整些酸文假醋,真真儿辱没斯文云云,他早年本想走科举一途,读过不少书,故而吊起书袋来比励行还溜。
静婉第二次败下阵来,她又哭着去了敬和堂,徐老太太倒是比较温和地把她拉在怀里温声哄着,可在听清楚原委之后,也微微沉下了脸,叮嘱她好好回去练练言行举止,学学济王妃,当初一放出要找婆家的话去,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再不济也学学女红,也能绣出徐静和绣的观音图那样的好针线,也好叫她有个夸赞头,光会写写诗,在贵府圈里是吃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