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洹的角度看过去,宁绾漆黑的瞳孔分明,氤氲灵动,带着十足十的认真,好像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她并不理解他的心思一般。
只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恰到好处的弧度,又成了毫不掩饰的狡黠,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刻意所为一样。
这世间,只有她能在这两者间转换自如,甚至,能够很自在的做到,狡黠与严肃并存,而不叫人生厌。
因为两人隔得近,李洹垂眸便能看到宁绾如玉晶莹的脸庞,甚至能看到宁绾脸上细细的绒毛,泛着淡淡的金光,柔软得让人伸手摸上一摸,感受那醉人的触感……
李洹的眸子几不可见的闪了闪,他保持着耳语的动作不变,轻声笑道,“那如今你晓得了么?”
本以为宁绾会如同遭了他算计,冷漠而又疏离的睨他一眼后,就不动声色的拉开与他的距离。
哪知,宁绾脸上的笑容却是彻底的绽放开了。
是水中莲花的剔透,山谷中幽兰的高傲,园子里红梅的纯洁。
从未见过的舒心自在,从未见过的没有芥蒂,从未见过的亲密美好。
这样的笑容,李洹见过,在宁绾面对李南和李延时。
对于他,却是真真实实的第一回,如此展露笑颜。
李洹负在背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袖子。
又见笑得眉眼弯弯的宁绾朱唇轻启,说,
“现在晓得了!不过……至于要怎么做,我想最好是顺其自然吧。”
李洹忍俊不禁,“你就不怕不按照我的计划来,我会捉弄你?”
“现在是王爷求我。”宁绾嗤道,“如果王爷太过分,吃亏的只会是王爷。内宅鸡犬不灵是什么样儿,王爷又不是没有见过。”
宁绾也是今天才发现的,要治住李洹,只需要拉拢一个贤妃就好了。
而这个贤妃,只要有心拉拢,不是没有办法的。
李洹无声的笑了,正想说,希望宁绾能够竭尽全力把他母妃拉拢去,一辈子都是不容更改的亲密关系。
就看见园子角落里有两人走出来了,一人着了胭脂色云纹滚边长袍,一人着了太子服饰。
正是李南和李铭。
李铭的手里捧了数十朵绽放开的红梅。
李南的手里则是把玩着一块玉佩,是宁绾离开鸠尾山时赠予的贴身玉佩。
宁绾刚把玉佩看清,还没把李南的表情尽数收在眼底,就听李铭笑着说,
“还以为不过是赌一口气求来的亲事,结果,言念与弟妹感情当真是非同一般呢。”
李铭说话的时候,刻意冲李南挑了挑眉。
李南和李铭站在一起,已经让宁绾觉得不安了,再见李铭用这样的神情和态度和李南说话,宁绾的心里不安极了。
莫不是,李南站在李铭那边去了吗?
那他们,他们之间,还怎么一如既往下去?
宁绾思忖间,李洹已经站直身子,微微往边上退了一点,给李南和李铭行礼。
面色不该的笑着说,“见过王叔,见过皇兄。”
末了,还扯了扯宁绾的衣袖。
宁绾回过神,想也不想的跟着李洹喊道,“见过王叔,见过皇兄。”
李南的眸子,由最初见到宁绾和李洹并肩时的冰凉,到之后见到宁绾和李洹驻足耳语时的寒冷,再到现在,宁绾想也不想就跟着李洹喊他时的愤怒。
“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起身吧。”李南意味不明的说道,“从前都不见这么客气,不知是谁改变了谁呢,好大的本事呀。”
宁绾的眸子再没有抬起来,低垂着,从始至终都落在绣了一枝寒梅的鞋尖上。
“王叔要去太奶奶那里,永矣便不凑热闹了。”
李铭给李南行了礼后,往前几步,把手中的梅花都递到了宁绾面前。
笑着说,“太奶奶喜欢梅花,这是本宫与王叔辛辛苦苦找到的盛开的梅花,想来,鲜花美人赠,愈发馥郁芬香,由弟妹拿去赠予,太奶奶应该是最高兴的。”
如果让宁绾伸手拿花儿,不管是李洹还是李南,都不会说什么的,看似是在帮几人缓和关系。
可李铭之意,也是想提醒李洹和李南,别忘了宁绾和对方之间的瓜葛。
只要结果稍微变动,如今站在李洹身边,跟着李洹喊王叔的宁绾,就是李南的妻子,是他和李洹都要喊一声婶婶的人。
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此处只有阿绾一个女子,皇兄让阿绾借花献佛,于情于理,都是对阿绾好的,阿绾不敢推辞,谢谢皇兄良苦用心。”
宁绾笑盈盈的把梅花接过了,握在在手掌心。
嗅了一口香气儿,又说,“不过,这花儿始终捧在皇兄手里,想来是皇兄亲手摘的……皇兄也知道的,这里站的,不管是谁,都不是喜欢居功的主儿,阿绾更是不敢居功,所以,待会儿见到太奶奶,阿绾会说明皇兄的一片孝心。”
宁绾刻意咬重了孝心两个字,极尽讽刺意味。
送去给太皇太后的花儿也能拿来作文章的人,可不就是孝顺极了吗?
李铭满怀深意的看宁绾一眼,迈步走了。
李洹问李南,“王叔也要去太奶奶宫里吗?也是太奶奶喊的吗?”
李南不理会李洹。
一手转着手里的玉佩,一手从边上的树上摘过一朵红梅花骨朵儿,漫不经心的靠近,别到了宁绾的鬓边。
似真似假的感慨道,“还是同样的感觉。”
等到宁绾抬头,他已经甩着玉佩和宁绾擦肩而过了。
宁绾扭头看着李南走远的背影,玉指抚摸过鬓边的花骨朵儿,脑海里浮现过鸠尾山时,李南趁她不备为她别花儿的画面。
一帧帧的浮现,好像真的,就是今天的感觉。
“走吧,太奶奶还等着。”李洹走到宁绾另一侧,抿唇笑道。
目光有意无意的从那稚嫩的花骨朵儿上掠过。
“嗯。”宁绾点头。
却是中指微弯,与拇指并拢,将花骨朵儿拿了下来。
“怎么拿下来了?”李洹道,“花儿,挺衬你的。”
“衬不衬的,有那么重要吗?”宁绾把花骨朵儿握在了掌心,自我调侃道,“不是都说,我长的是一副好皮囊吗?何须这些东西来衬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