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先生和花明这事一敲定,府中顿时炸开了锅。
一半是惊讶于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凑成一对了,另一半嘛,都是看到了光棍娶妻的期望。
于是看到顾夫人,更是无比敬重。
府里上下忙活了两日。
陈云诺忽然有些小怅然。
以至于安曼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问了她一句,“阿姐,你是不是不想把身边的姑娘嫁出去啊?”
她翻着药经,继续怅然道:“我就是觉得……这风和日丽的日子怎么这么少。”
其他几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陈云诺不讲究什么合八字的东西,就是执着于天气要好,说来也奇怪这一连许多日都是阴沉沉的。
有时候暴雨也来的猝不及防。
她让安曼在跟前坐下,随手翻了本调理的药经递上去,“你有空多看看,母亲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一耗神难免要比常人要劳累的多,”
安曼乖乖坐在一旁抄录着,一边记一边问些不懂的东西,其余几人见状都退了出去。
只剩下这姐妹两倒是十分的宁静。
小姑娘抄着抄着,不由得停下来看陈云诺,“阿姐,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我娘?”
她顿了顿,“怎么了”
安曼一想到就有些生气,“还不是那个陌广庆,那么多年都没有管过娘和念初姐姐,现在倒是天天都到飞华阁来,搞得多么夫妻情深一样,哼,简直变了个人似得。”
见陈云诺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安曼想了想,又道:“念初姐姐她……她还好吗?”
陈云诺放下手里的药经,轻轻抬眸。
安曼面色有些微妙,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会怎么样,只是,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她的消息。你现在已经是顾夫人了,将军府如何都影响不到你,不如,早些把事情说清楚了,也让她也回来吧,免得……免得母亲然后误会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连串,安曼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陌念初如今的情形,她也是真的不清楚。
长生谷那边,她也着实不好太麻烦将离。
“如果她已经死了呢?”
陈云诺声音很淡,凤眸里划过一丝清寂。
安曼“啊”了一声,面色有些发白,仍旧有些固执的说:“不会的,你不会杀她的。”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脸颊,“我是不会杀她,那是因为她早就半死不活的了。”
安曼面上的血色一下子没了,颤着声问:“那她现在何处?我能不能去瞧瞧她?娘那里、娘那里要怎么说呢……得好好想想……”
陈云诺放缓了语调,“你去不了。”
书房里静悄悄的。
安曼红着眼睛看她,好像瞬间被人点穴了一样。
正沉默着,忽然有人大刺刺推门进来。
一看清书房里的人,余安顿住了。
“你怎么在顾大哥书房里?”
问完又想起人家是名正言顺的顾夫人,又看看红着眼睛的安曼,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训妹妹,用的着在书房吗?”
陈云诺没理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人不论在哪,只要还活着就很好,不是吗?”
安曼仰了仰头,把涌出的泪意又忍了回去。
转身,瞪着少年,“管你什么事!”
余安被吼的目瞪口呆,“我是来找顾大哥的。”
陈云诺笑笑,起身朝外走去。
少年反应过来,又要叫住她“顾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上次等了老半天也没见着人,小郡王很是郁闷。
她想了想,说:“我也想知道。”
“你……怎么做人家夫人的啊?”
余安简直要暴走。
“你向我讨教这个?”陈云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真没看出来小郡王还有这种雅兴。”
小郡王肯定是说不过她的。
闷不吭声在岸边坐下了,正看见安曼抄录到一半的易经,小嫌弃道:“字真丑。”
安曼蹭一下就炸了,“管你什么事!”
陈云诺笑着摇摇头,出了书房许久还能听见两人吵嘴的声音。
少年人嘛,就该是这般活泼的。
相比之下,云长越就真的太懂事了些。
柳暗迎上来,问她:“不管书房里那两位了吗?”
她笑笑,“又不是客人,随他们去吧。”
“可是……”书房这种地方。
“顾大人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着。”
柳暗闻言,忍不住笑,“姑娘说的是。”
……
皇宫。
本是休沐的一天,朝中众臣却一大早被召进宫中,大半天了也没散。
云景明原本在城外,得了信又匆匆往宫里赶。
又是一场倾盆大雨,刚下了马车,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云靖宇。
刚想直接走过去,那人却一反常态直接执伞迎了上来,“二皇兄。”
云景明笑意颇冷,“六皇弟今日倒是颇为念旧。”
自从云靖宇封王之后再没有按照排行称他一声“二皇兄”,更别说兄弟二人同执一柄伞。
云靖宇挥挥手,让随行的几个内侍都退了。
倾盆而落的雨,两兄弟走的不快,两边各湿了大半的衣袍。
他并不急着说什么。
云景明不耐,索性停了下来,“你我也不是头一日认识,有什么话直说罢。”
“二皇兄还是这般快人快语。”
云靖宇伞而立,“你我如今同在伞下,各自打湿一半,若是这伞没了,又当是如何?”
“自然是全身湿透,皇弟何时这般愚笨起来?”
“那若是父皇仙去,顾诀掌政,你我又当如何?”
云景明脸色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皇的龙体如今是什么情形,你我都清楚,顾诀更清楚。”
大雨滂沱哟里,云靖宇的声音却无比清晰的落入他耳中,“你以为顾诀表面淡薄名利,就真的只满足于一个右相之位吗?”
平时里那些自命清流的大臣对顾诀称赞不已,踩他捧顾诀的话语逐渐漫上心头,明明他才是皇子。
老皇帝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若你们二人有顾卿一半作为,朕何至于如此劳心劳力?”
之前的一幕幕浮现眼前,偌大的雨势却遮不住眼前巍峨宫殿。
东临的天下,是云家的。
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却是顾诀。
云景明伸手,紧紧的握住了伞饼,雨水从脸颊划过,目光里满是怒色。
“你我兄弟终究都是姓云的,再如何也是自家人。”云靖宇继续往前走去,“顾诀,他凭什么?”
最后一声落下的时候,雾沉沉的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瞬间照亮了殿阙之巅。
两人一同到殿前,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湿透,内侍连忙上前把伞接走。
殿内,赈灾款供给不足,暮云州的情形越发不好,难得醒一次的老皇帝,脸都是黑的。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
到了傍晚时分,陈云诺坐在屋檐下,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
顾诀回来了,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抬袖拭去她面上些许水珠。
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
她先笑了,“张嘴。”
声未落,顾诀微微启唇,她就抬手将一颗丹丸喂进了他嘴里。
入口即化,有些微凉。
她的手掌却十分温软。
见顾诀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她不由得轻叹道:“小哥哥,你这防人之心不太行啊,也不怕我毒死你。”
那人轻扬眸,分外的理所当然,“我防你做什么?”
她微愣,颇有有些无言以对。
不由得笑着去揽住顾诀的修长的颈部,微垫着足尖,在薄唇上轻啄了一下,“似乎……还挺对。”
顾诀拥住她,两人相视一笑。
便是雨势连绵,也觉得风光大好。
他缓缓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在她面上萦绕着,颇有些旖旎之色。
忽然踏着大雨大步跑了过来,“顾大哥,你回来了!”
小郡王走近了一看,脸都臊红了。
陈云诺懒洋洋的伸手搭在顾诀肩上,“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余安直接无视了她,对着顾诀道:“我祖母说,如果皇上让顾大哥去暮云州,一定不能去。”
魏宁长公主已经很久不问朝事,也懂其中蹊跷
她略略一想,还没开口。
便听顾诀道:“圣旨已下,我已经应了。”
余安脸色忽变,“顾大哥你……暮云州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再清楚不过,怎么能应下这事!若是皇上忽然在这时候驾崩,那两个都死耗着不走,到时候只有你远在千里,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
小郡王想跳脚,面色一下子十分正色,“你身子还未大好,对!就说你身子还没好,我这就进宫替你推了这差事。”
“慢着。”
却是陈云诺先出声叫住了他。
这王侯权贵家的少年,果然没有几个是真不懂事的。
关键时候比谁都看得清楚。
身后顾诀波澜不惊道:“回府去,只当不知道这事。”
余安急了,“顾大哥,你以前什么都无所谓也就算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人的人了。就算你觉得我年纪小,说话没个轻重。”他顿了顿,“你总得顾念着你夫人吧?”
顾诀像是被他逗笑了,“那你还不走?”
“啊?”
余安更懵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便听顾相大人语调缓缓道:“我要哄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