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车子停在H市儿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我几乎是撞下车的,几个小时的揪心扯肺,已经把我的担忧恐惧推向了顶峰。我连滚带爬地往住院部闯去,幸亏自从怀孕以后就一直穿平底鞋,否则这一路狂奔,脚都废了。
秦亦恒比我还急,但却镇定得多,他拉着我的手,沉声对我说:“别急,已经到医院了,你稳着点儿,别再把自己摔了。”
我哪能不急啊!抽了抽鼻子,走出地下停车场,站在住院部一楼的大堂,却惊愕地发现,我忘了问安安,宝宝到底住在哪一层,哪一号病房。
“快,打电话给安安,问她宝宝在哪层哪号?”我急得不行,越接近宝宝,我就越担心。
秦亦恒连忙掏出手机给安安打电话,不料,半分钟后,他却沉着一张脸,无奈地对我说,安安拒接他的电话。
我越发急了,现在大半夜的,导诊台都没人了,我就是想找人问问,都找不到。心里一急,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跟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抽抽搭搭地直抖。
“你先别哭,我再打打看。”秦亦恒一手轻拍着我的肩膀,再次拨了电话给安安。
仍然是拒接,秦亦恒递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恨恨地咬了咬牙。
正急得六神无主,来了个打着哈欠的护士,径直走向导诊台,我大喜过望,就跟看见救星似的,连忙快步跑过去向她询问。
“方安然?”护士皱了皱眉,“我查查。”说着就埋头操作电脑。
我屏气凝神地等着,过了漫长的一分钟,护士皱了皱眉,对我说:“抱歉,本院没有收治名叫方安然的病人。”
“没有?”秦亦恒突然插话进来,皱着眉头问,“是不是查错了?方正的放,平安的安,自然的然,请你再查一下。”
护士一脸困倦,略有些不耐烦:“就是这个名字,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怎么会查无此人呢?”秦亦恒顿时慌神了,转而问我,“圆圆,是不是你听错医院了?”
我没听错医院,心念一转,无此人,也许是因为宝宝根本没有生病,所谓拉肚子、饿肚子,大约是她诓我回来的一种说辞。
“我听着是H市儿童医院没错,还跟安安确定了一遍,可你把我的手机弄坏了,现在没办法联系到安安,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叹口气,无可奈何,“那电话卡本来就不是用我的名义办的,现在想补卡都补不了。”
“那怎么办?”秦亦恒的五官都拧成一疙瘩了。
我摊了摊手,越发无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去?”
“我们先去你老家!”秦亦恒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走。
我简直要无奈笑了:“你傻了吧?我爸妈的房子老早就卖掉还债了,你上哪儿找我的老家去?”
秦亦恒呆了呆,脚步一顿,抿了抿唇,眉眼间第一次浮现出急躁与无奈:“那怎么办?”
我摇头,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我猜,安安既然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肯定会想到咱们会一起回来,现在就是打电话给我爸妈,估计都没人接,安安很有可能把我爸妈的手机拿走了,或者直接把你的电话拉黑了。”
秦亦恒拧着眉头,恨恨地咬了咬牙:“该死的!”
我撇了撇嘴,不冷不热地嘀咕一句:“现在知道了?那会儿为了这个该死的,你可没少折磨我呢!”
秦亦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瞪了我一眼,气冲冲地问:“现在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我冷冷地给他瞪了回去,直觉宝宝没生病,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问护士借了手机,打给安安。
电话很快接通了,安安急吼吼地问:“圆圆,你回来了吗?”
“已经在H市儿童医院住院部一楼了,你在哪儿?”
安安避而不答:“跟他在一起吗?”
“在的,他就在我边上。”我瞥了一眼秦亦恒,焦灼地说,“别管他在不在了,先告诉我你们在哪里,让我看看宝宝!”
“老地方,见面说。”安安简短地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我心一定,万幸,宝宝没生病!
挂了电话,秦亦恒连忙问:“圆圆,安安怎么说?”
“安安她……”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什么都不肯说,她说不想见到你,如果你在,她就不告诉我们宝宝在哪里。”
“她!她怎么能这样?她这是在拿宝宝的命开玩笑啊!”秦亦恒顿时出离愤怒了,气得破口大骂,“真是胡闹!”
“现在怎么办?宝宝是咱们亲生的,安安再怎么疼爱宝宝,还能比咱们这对亲生父母更揪心么?现在宝宝病着,她能拖得起,咱们也拖不起啊!宝宝更拖不起啊!”我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悲切切地抱着秦亦恒直哆嗦。
秦亦恒一言不发地揽着我的腰往外走,回到车上,沉沉地说:“圆圆,你先别急,我马上去查,一家一家医院查过来,肯定能查到宝宝在哪里!”
我抽抽搭搭地摇头:“没用的,亦恒。安安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让你找到,她就不会傻乎乎地用宝宝的实名信息住院,她怎么说也是秦氏的千金大小姐,商业圈的神童,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秦亦恒沉默了片刻,重重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恨恨地骂道:“他妈的!都怪我!太惯着她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先见到宝宝,亦恒,你先走吧!你在这里,安安不会让我见到宝宝的!”我泣不成声,扑倒在秦亦恒怀里直抽抽。
我发誓,我是真急,虽然宝宝没生病,可是这么多天的分别,我对宝宝的思念已经浓烈到极致了,在上海的那一通电话,以及这几个小时以来的煎熬,我是真怕了,虽然明知道宝宝很好,但我还是怕,不把宝宝抱在怀里,我就安不了心。
秦亦恒咬着牙,沉沉地看着我,看了很久,才用力别开头,咬着牙说:“如果你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用力抓着秦亦恒的手,“我想过了,安安这么极端,对宝宝的成长肯定有弊端,万一以后宝宝受了她的影响,也像她一样,这辈子就毁了!”
秦亦恒托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起来,定定地看着我,看了许久,突然低头就吻。
一吻深长,带着刻骨的决绝与狠戾,秦亦恒红着眼睛放开我,一字一顿道:“方圆,别骗我!”
我心一抽,不由自主地怯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想落荒而逃。
我眨了眨眼,挤出来一串眼泪,哽咽摇头。
秦亦恒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眼神凶狠,语气冷厉说:“圆圆,不要骗我!否则……”
我咬着牙,重重地点头,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含泪说道:“我会尽快回来,等到宝宝好了,安安那边缓和了,我就回来。”
我不敢听他说出任何惨烈的后果,可我还是要骗他。
的确,这几天秦亦恒对我很好,我要什么,他给什么,展氏几十亿的股份,他二话不说给了我,可是那又怎样?
区区几天的好,就能抹杀那些惨无人道的伤害与折磨了吗?秦亦恒起先对我比现在还好呢!可是后来呢?后来他亲口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报复,他对我,一点点爱意都没有。
现在他为了要得到宝宝,付出什么都答应,嘴上说的是爱我,可事实上谁知道?安安不可能把宝宝让给他,我也死都不肯原谅他,他固然财雄势大,可真要是打官司跟我争抢宝宝,也得费一大番功夫。但是如果他能够娶到我,宝宝理所当然就是他的孩子了,只要他先把宝宝弄到手,哪怕以后再踹了我,我都很难再争到宝宝的抚养权。
别怪我以恶意揣测秦亦恒的用心,我是真的伤不起了。
秦亦恒得到我的保证,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了好长时间。我不太敢看他,生怕泄露了一丝半点不恰当的情绪,窝在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好半晌,秦亦恒才闷闷地问我:“现在怎么办?送你去找个酒店住下吗?”
“嗯,随便找个最近的宾馆什么的凑合一夜就好,等到天亮了,我再打电话问安安吧。”
秦亦恒闷不吭声,点了一支烟,抽完了,才发动了车子,把我送到酒店安置好,他黯然问我:“我能不能陪你到天亮再走?”
“嗯。”我抱着秦亦恒,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秦亦恒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沉默了好半晌,才低落地叹息了一声:“圆圆,你瘦了好多。”
我没接话,静静地跟秦亦恒拥抱。
拥抱有个什么都比不上的好处,那就是两个人不用脸对脸,身体虽然紧密相贴,可他却看不到我的表情,猜不到我的心思。
这大约是最近,也最远的距离了吧!
依依惜别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蓦地,秦亦恒的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