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恒拧着眉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算计的光芒,片刻,他缓声问道:“你想要这个孩子?”
讲真,我也不知道。
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天大的笑话,他不该来。如果秦亦恒只是个欺骗我感情的渣男,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打掉,可秦亦恒不仅仅只是欺骗我、玩弄我而已,他在报复我,他的出发点就是让我痛苦,让我生不如死。
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地遂了他的心愿呢?他要我痛苦,我偏偏要笑给他看,他要我生不如死,我偏偏要走上巅峰!
我轻轻抚/摸着肚子,淡淡地笑了:“秦亦恒,如果我失去这个孩子,那么,我保证,安安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秦亦恒眉目冷冽,阴狠地瞪着我:“你威胁我?”
“我哪敢啊!”我大笑,即便是很用力地笑,笑声依然是虚弱无力的,我冷冷地回视他,毫不掩饰讥嘲,“你秦老板可是整个亚洲酿酒业的龙头老大,弄死我跟玩似的,我哪敢威胁你啊?我只不过是不希望安安醒来之后,知道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她会跟你拼命,毕竟你是安安的亲哥哥,我不想她为难。”
秦亦恒的眉头越皱越紧,冷笑道:“方圆,你以为,安安还会把你当做好闺蜜、好姐妹吗?她一定恨死你了!”
“她如果真的恨死我,那她为什么选择自己跳楼,而不是逼得我去跳楼?”我讽刺地笑看着秦亦恒,“秦亦恒的妹妹,让一个普通女孩子去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秦亦恒顿时炸毛了,冲我嘶声吼道:“安安那么善良,她怎么可能会逼别人去死?你以为她像你一样恶毒,连自己好姐妹的男人都抢吗?”
秦亦恒的恨意太强烈,他已经彻底认定了安安是因为被我抢了男人才跳楼的,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任何话。话不投机,多说无益,我淡淡地打住了这个话题:“总之,等安安醒过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笑看着秦亦恒,曼声道,“秦亦恒,但愿你不会有跪着求我的一天!”
不管秦亦恒对我有没有哪怕半分真心,只要安安醒来,他都会后悔不该这样对待我。
想想,秦亦恒恨之入骨的女人,被他的亲妹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情何以堪?他一心想要弄死的孩子,被他最爱的妹妹宠着护着,如果他想要这个孩子的话,安安肯定不会把孩子让给他,如果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却会时不时在他面前晃荡,而他又不能把孩子怎么着,那会是一种什么样闹心的局面?
想着,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会非常有趣,我突然变/态地开始期待了。
秦亦恒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满眼探究。我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他看了我很久,一直沉默着。很显然,他在忖度,拿不定主意。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答应了,留下这个孩子。如果以后安安醒来了,她亲口告诉你,是我抢了她的男人,害得她跳楼,那时候你再把孩子杀了,我肯定会真正生不如死。”
秦亦恒的眸子猛地缩紧了,他甚至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缓了缓,他吁了一口气,沉声道:“方圆,你真狠!”
“我狠?”我是真气笑了,我做什么了?明明是他挖坑给我跳,玩弄我的感情,害得我失去一切,甚至还要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却反过来说我狠!我大笑,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秦亦恒,你还真是能颠倒黑白!”
秦亦恒没再跟我做口舌之争,他沉默了片刻,毅然道:“好!我可以让你留下这个孩子,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不管孩子保没保住,你都要去照顾安安。一年之内,安安如果能够醒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如果安安醒不过来,那就让你妈去陪安安!”
我心口一紧,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我妈虚弱的脸庞。她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哪能承受得起秦亦恒疯狂的报复?
我握了握拳,竭尽全力维持着淡漠的笑:“安安会醒的!她一定会醒的!”
我赌安安会醒,我赌她绝对不会放任秦亦恒一路折磨我下去!
秦亦恒摔门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我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整个人都恍惚了。
过了最初的震撼、愤怒与心痛,现在,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有冷,从皮肤一直冷进血液里,冷进骨头缝里。
今年的初夏,真的好冷啊!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过来给我换药,拉拉杂杂地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我心里很清楚,是保胎期间要注意的,我竭尽全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去听,可精神就跟一大把撕碎了的纸片似的,飘得漫天漫地,根本集中不起来。
肚子还疼着,时而尖锐,时而钝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疼入骨的,昨晚秦亦恒大概是把有生以来所有的暴虐因子全部释放了吧!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很多原本不合理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秦亦恒贵为亚洲最大的酿酒商,什么样的天仙美女没见过?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看上了我的姿色,豪掷四百万助我渡过难关?又怎么可能因为我提出还钱而对我另眼相看,又是亲自下厨,又是烛光晚餐,甚至因为我而跟展氏合作?现在想想,这一切根本就是秦亦恒挖的坑,每一步都是他精心算计好的,他算准了我在特定的时刻会有的心理反应,对症下药,一步一步把我引进坑里。
秦亦恒,他真的不愧是商业巨擘,简直就是千年狐狸成了精,活生生把我算进骨头缝里了!而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普通女孩子,拿什么跟他斗?在他用恨意编制的柔情里,我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我闭上眼,眼前一幕一幕地闪着秦亦恒对我温柔如水、细致入微的画面,那时候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心、多恶心。
可是秦亦恒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安安跳楼,不是因为我抢了她的男人,而是因为我被男人抢了。
安安成为植物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这份责任,安安不会忍心让我承担的。但是秦亦恒对我所做的一切,却是不可饶恕的,我发誓,我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秦亦恒恨我恨到了极点,他虽然嘴上说同意我留下孩子,但他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让我保胎失败的,这些天来,都是我一个人在医院,他甚至连个护工都没有给我请。
我没有钱,没有换洗衣物,没有手机。我每天都要自己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去医院食堂打饭,不管什么忌口不忌口的,食堂卖什么,我吃什么。我在M市没有朋友,没办法跟任何人联系,寻求不了任何帮助。最窘迫的时候,我甚至连内裤都没得换,最后还是护士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了我一包一次性内裤。
你永远想象不到,我接到那一包一次性内裤时,心里是怎样火烧火燎的恨。
我恨不得秦亦恒去死!用最惨烈的方式,受尽最极致的痛苦,苟延残喘、丧尽尊严,然后一个人寂寞凄苦地死去!
再次见到秦亦恒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我蓬头垢面地在站在卫生间里,双手撑着洗手台,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怀了孕的人,明明应该好吃好喝,被全家人像伺候皇后娘娘那样捧着供着,可我却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窝深陷,形容憔悴,就像一具干尸。
秦亦恒站在卫生间门口,阴冷地看着我,半个月没见,他目光中的恨意似乎比以前更加浓烈了。
也是,妹妹成了植物人,老婆在婚礼上死了,最恨的人怀着他的孩子,他却不能杀之而后快,秦大爷的日子,大约也不好过吧!
我回头,笑看着他,声音嘶哑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拜你所赐,貌似还不错!”秦亦恒冷然回应,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我脸上,讽刺地说,“看来,你过得也不错嘛!”
“彼此,彼此。”我咧嘴一笑,“来接我去看安安吗?”
“安安就在这家医院。”秦亦恒听到我提起安安,眉目一垂,神色明显黯然,“我带你去安安的病房。”
“不用了,你直接把安安接到郊外的别墅里,我和安安要住在那里。”我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那是安安最喜欢的房子,她会喜欢住在那儿的。”
我第一眼看见那栋小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中,坐落着一座白墙灰瓦的小楼,桃花,锦鲤,一点点嫩嫩的荷叶尖尖,每一样都充满了诗意。
安安曾经说过,以后要建一座很漂亮的小房子,作为我俩的度假乐园,天南海北地玩累了,就回到我们的小房子里聊作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