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恒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的悲哀越来越浓重,过了很久,他转眸看了安安一眼,黯然问我:“圆圆,一定要这样吗?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淡淡一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眯着眼睛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自言自语,“快生了,该把头发剪短了,不然坐月子不让洗头,多难受啊!”
安安随声附和:“好呀!剪短发,我陪你一起剪。”
“等会儿让妈拿个大碗扣脑袋上,把超出碗的部分全部剪掉就行了。”我笑着逗她,“齐刘海,蘑菇头,减龄可爱满分!”
安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啊?不是吧?那样好丑啊!”
“回去吧,我有些站不住了。”我扶着腰,挺累,不想再跟秦亦恒多废话了。
安安连忙扶着我,小心翼翼地往家领:“慢点,不急,等咱们回去,差不多也该开饭了。”
我们说说笑笑地往家走,谁也没回头看秦亦恒一眼,一直到我们走进餐厅,等到开饭,秦亦恒都没过来。
他大概是走了吧!我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真心爱过的男人,都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不管我怎么否认,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从刚才转身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彻底断了,一笔勾销,再无牵连。
我妈把饺子端上桌,没看到秦亦恒,问道:“咦?安安,你哥哥呢?”
安安脸一沉:“他不是我哥哥!我没那种混账哥哥!”
“怎么了这是?”我妈皱眉,扯出一脸恳切,就要开始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
我怕我妈踩着安安的雷区,再让安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截过话头:“没什么,就是俩人吵了个嘴,没啥大不了的。妈,你别问了,赶紧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妈皱了皱眉,我冲她摇了摇头,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默默地坐下了。安安大约是被秦亦恒扫了兴,没什么胃口,吃了七八个饺子就不吃了,冷着脸上了楼。我妈一头雾水,小声问我她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刚醒过来,情绪起伏比较大吧!”我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嘱咐我妈,“安安跟她哥哥好像闹了些别扭,妈,你以后别在安安面前提起她哥哥,别再刺激得她犯病就不好了。”
我妈有些急,连忙答应了,我胃口特别好,吃了满满两大盘饺子,刚放下盘子,正要上楼休息,突然口袋里传出“叮――”的一声,我这才想起,跟展睿通过电话之后,我顺手把手机揣进兜里了。
拿出手机一看,是秦亦恒发来的信息:“圆圆,我在门外,你避开安安,我们好好谈谈。”
我想回复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转念一想,的确,有些问题还没说清楚。如果我不出去,秦亦恒肯定不会走,与其纠缠个没完没了,倒不如趁现在安安上去休息了,我去跟秦亦恒说清楚。
我跟我妈打了个招呼,扶着腰颤颤巍巍地出了门。秦亦恒在门口的石阶上坐着,整个人蜷成一团,脚边有七八个烟蒂。
“圆圆,你来了。”开门声惊扰了秦亦恒,他没起身,扭过头看着我,眼神空洞洞的。
“你想谈什么?”我开门见山,扶着门框与他对视。
秦亦恒抿了抿唇,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挺干,裂出了几道细细的口子,带着一点点血痕。
“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他起身来扶我,像是怕我不放心,连忙解释,“我怕等会儿安安看不见你,会找过来。”
我想了想,也好,避开安安,才可以把一切都摊开了讲清楚。
秦亦恒把副驾驶的位置往后放,给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扶我坐好,细心地扣好安全带,开着车慢慢离开小楼。
车子三颠两颠,居然把我颠睡着了,秦亦恒把我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一个很大的车库里了。我揉揉眼睛,清醒了一下,下来车,环视一圈,发现车库里停着七八辆豪车,什么兰博基尼啊,玛莎拉蒂啊,保时捷啊,法拉利啊,就我们坐的这辆辉腾最不上档次。
话说回来,秦亦恒对这辆辉腾还真是挺有感情的,走到哪儿开到哪儿,可见是个长情的人。
就像他对叶彤那样,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我心里有微微的刺疼,闭了闭眼,很快就将那一丝不合宜的痛楚屏蔽了。
秦亦恒扶我出了车库,我才发现,这是秦亦恒的别墅,我曾经精心装修过的婚房。
那时候,我是怀着待嫁的喜悦装修这座别墅的,我以为,这里会是我的归宿,没想到,现实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把我满口的牙都打落了,还逼着我连牙带血地一并吞下去。
“圆圆,这里的一切,还是你离开时候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变动过。”秦亦恒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往里走,指着楼梯口那副巨大的画像,“你看,你亲手挂上去的那副画还在呢!”
那是我在路边买的,一个民间艺人用粉笔画的人像,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拿着手机里秦亦恒的照片,让人给我俩创作了一副合照。因为没有拍摄婚纱照,我把那副画像装裱了,当做婚纱照,悬挂在楼梯的转角平台处。
现在看着这副画像,我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画中人甜美的笑脸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尖锐的讽刺,最锋利的刀子,割我的心还不算完,还噼里啪啦地打我的脸。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么?”我收回目光,故作淡定,“说吧,我听着呢!”
秦亦恒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走,我们去房间里说。”说着就想把我往楼梯上带。
“不了。”我淡笑着拒绝,“我肚子大,人容易累,就不上楼了,有什么话,去客厅说吧。”
秦亦恒弯腰抱起我,微笑道:“楼上的采光好,还可以看到窗下的梅花,我们上去说。”
我大着肚子,不敢挣扎,生怕他一个抱不稳,把我摔着就不好了。秦亦恒抱着我上楼,径直进了卧室,把我放在了婚床上。
婚床上铺着的还是那套大红色玫瑰花暗纹的四件套,那是我亲自选的,真丝的面料,摸起来挺凉爽的。
“这张床,只有你一个女人睡过。”秦亦恒眸色深深,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走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换过,任何一件东西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
“然后呢?”我好笑地看着他,倚靠着床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在等我回来,重新入住这里吧?”
秦亦恒像是被我抢了台词似的,整个人猛的一僵,默了默,强笑道:“我如果说是,你信吗?”
“信啊!为什么不信?”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不介意他看见我满身满眼的讽刺,“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还占着你的妹子,要是我肯重新回到你身边,你不但有了孩子,有了女人,你妹妹也会死心,一切都会回到轨道上,多划算的买卖啊!”
秦亦恒的眉头蹙了蹙,眸光暗沉,他微微垂落眼帘,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猜得太准,他不敢跟我对视。好一阵子沉默,他才低声说:“圆圆,这样不论对谁,都是最好的。”
“可对我就不好啊!”我微笑着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肚子,“秦亦恒,你凭什么呀?你是对我付出过一点点真心?还是大手笔为我花过多少钱?你什么都没有拿出来过,就想白白得到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你凭什么呀?就算是包/养情/妇,也是要花大笔大笔钱的好吗?”
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是打秦亦恒的脸,更是往我自己脸上扇巴掌。
我方圆虽说并没有自命清高,但是沦落到白白被人玩了,还怀了孩子的份儿上,也是始料未及的。如果我再傻乎乎地往秦亦恒身上贴,继续白让他玩,白给他生孩子养孩子,那我还不如那些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女表子!
秦亦恒大约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锋锐的话,脸色白了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圆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我翻着白眼打断了秦亦恒的话:“你想说,那你问过我想不想听了没?”
我冷笑着斜乜一眼秦亦恒:“秦亦恒,我不欠你什么。如果说安安跳楼成为植物人受到了莫大的伤害,那么我也是受害人之一。我是正常女人,正常女人都会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过一辈子,难道说就因为安安爱上我,我就不能结婚了?就要跟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她跳楼是她自己的选择,关我什么事?但是你把这些强加在我身上,弄得我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我他妈何其无辜?凭什么被你玩弄报复?我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