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快点。”

　　 漆黑的夜里，高速路像一条灯带，车灯闪烁，在黑夜里像飞行的萤火虫。

　　 顾时深看了看时间，忍不住又催促司机：“不要管超速罚款，开快点。”

　　 司机应了声，仪表盘上车速已经飙到了一百七八码，不断的超过其他道上的车，车窗外的夜景在高速下，闪成道道流光。

　　 顾时深看着手机上小团子的照片，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小团子刚才带哭声的小奶音还在耳边回荡，软软的打着哭嗝，像一颗酸梅，刹那间就酸的他心尖都在颤。

　　 团子一直以来都很乖，很少任性吵闹，特别是在爸爸工作的时候，她更不会来打扰。

　　 可刚才的电话，小团子不仅吵闹了，还带着小任性，非要他立刻回家。

　　 顾时深揉了揉眉心，头靠在座椅上，半闭上眼睛。

　　 从前天到昨天，然后今天，他几乎都是半夜才回家，小团子已经三天没见过他了。

　　 他虽然每晚回家第一件事，是去儿童房看团子一眼，但她都睡得熟，什么都不知道。

　　 “叮咚”助理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

　　 顾时深接起，就听对方说：“顾总，刚才合作人闹了，说您转身就走，没合作诚意，顾总您看是不是要再约个时间，毕竟这次的投资计划对公司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能有小团子重要？

　　 这两句反问，条件反射地出现在顾时深脑子里，被醍醐灌顶，一道明悟似金光，破开重重迷障，让他瞬间醒悟过来。

　　 投资、工作、公司……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团子重要！

　　 他组建甜檬，是为了给团子创造最舒适的环境，幸福快乐的成长，别的孩子有的，团子要有，别的孩子没有的，小团子也一定要有。

　　 然而，他都做了什么？

　　 他出差，留团子一个人在家，还在团子需要爸爸的时候，也不在她身边。

　　 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和他创建甜檬的初衷不合。

　　 甜檬存在的意义，是以团子的意愿为中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喧宾夺主，让团子不开心。

　　 不能让团子幸福的“甜檬”，没有存在的必要。

　　 顾时深单手扯掉领带，解了衬衣第一颗扣子，反应过来这点，他整个人都像是甩脱了包袱，一股子的随性不羁散落在眉眼间。

　　 “那就不合作了，”他果断回复助理，“准备一下，明天晚上召开视频会议。”

　　 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就及时解决问题。

　　 甜檬的发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把大量的时间留给小团子，陪着她一天天的长大，不能缺席。

　　 “爸爸，这就回来了。”挂了电话，顾时深摩挲着手机上的照片，那张脸在明灭不定的夜色中，流露出水一般的温柔和宠溺。

　　 “轰隆”一声闷雷乍响在幕布下。

　　 顾时深转头看向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尽头，青白的闪电，像锋利的剪刀，在雷声后，嗤啦撕裂苍穹。

　　 “轰”一声比一声响的闷雷，接二连三，仿佛就在耳边炸裂开。

　　 顾时深心头一紧，无形中像有一只大手用力地捏住了心脏。

　　 檬檬，她最害怕打雷。

　　 从未有过的后悔，在顾时深月匈腔里激荡呼啸，像刀子一样戳着他。

　　 他为什么要接连几天出差？接连几天让团子都见不到他。

　　 这个时候，团子害不害怕？是不是害怕到在找爸爸了？

　　 他恨不得生出双翅膀，立马就飞到团子身边，让她有依靠。

　　 顾时深给苏红拨了电话，头一句话就问：“家里边打雷了吗？檬檬她害怕打雷。”

　　 苏红跑去儿童房看了眼：“先生，刚才是打了一个闷雷，可小小姐晚上八点就睡了没有醒。”

　　 顾时深松了口气，睡熟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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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顾时深十点半到家，看着客厅留的暖光，他心莫名落回了原位。

　　 檬檬，爸爸回来了。

　　 他衣服都没换，直接就到儿童房看团子。

　　 然而，当他扭开小灯，往床上一看――

　　 空无一人！

　　 顾时深脸色一变，转动轮椅冲出去喊苏红：“檬檬呢？她不在房间里。”

　　 苏红也慌了，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小小姐睡得好好的，这转头人怎么就不见了？

　　 “檬檬？”焦急像烈火，遇上火油，嗤啦就烧起来，让顾时深坐立难安。

　　 一刹那的慌乱涌上心头，顾时深不敢去深想，大晚上的小团子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是她自己离开了家？还是有人摸了进来？

　　 他想也不想，拿起手机就打团子的儿童电话手表。

　　 手表铃声从儿童房里传出来，顾时深浑身僵了。

　　 儿童电话手表，小团子没带！

　　 “汪”大黑背从阴影里钻出来，朝着顾时深轻轻叫唤了声。

　　 顾时深回头，骑士甩了甩尾巴，转身从顾时深洞开的房门进去了。

　　 顾时深心跳飞快，他冲进自己房间打开灯，飞快在房间里环视一圈。

　　 没人！

　　 骑士趴在床下，狗脸茫然地望着主人。

　　 顾时深咔咔转头，愣愣看着床上。

　　 铺陈的纯灰蓝色被子里，正中间有小小的一团拱起。

　　 顾时深抓着被子，深呼吸两下，然后慢慢地揭开被子。

　　 小小的团子，抱着兔叽先生，双手枕着小脑袋，趴着拱起小屁股，像只小猪崽崽，睡在爸爸的大床上。

　　 她小脸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水，鼻尖红红的，即便是睡着了，都还一抽一抽的。

　　 顾时深看了她一会，忽的单手捂脸。

　　 心里是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沉重酸涩。

　　 小团子应当是被闷雷给吓醒了，没找着爸爸，便抱着兔叽先生睡到了爸爸的大床上。

　　 活了二十八年，顾时深就没有过想哭的时候，然而此时，他喉咙紧得厉害。

　　 他腾挪到床上，将小团子从被窝里掏出来放到枕头上，枕着单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团子。

　　 兴许是在睡梦里都感觉到了爸爸的气息，小团子松开兔叽先生的耳朵，哼哼唧唧的一滚，滚到爸爸怀里，抓着他衬衣，终于睡安稳了。

　　 “檬檬？”顾时深轻声喊了声。

　　 小团子长长的睫毛颤了两颤，没有醒。

　　 顾时深低笑起来，他揽着小团子，头凑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亲：“乖，爸爸回来了，好好睡。”

　　 这晚上，在顾时深睡梦之中，怀里一直有一团软软暖暖的，像是抱了个小火炉，还带着好闻的奶香味。

　　 他睡得很沉，沉到早上八点半，都没醒。

　　 苏红悄声进来，准备喊小团子该起来上幼儿园了。

　　 谁晓得，小团子拱起来，肉肉的小指头竖在嘴巴上，朝苏红嘘了声。

　　 她还压低了小奶音：“嘘，婆婆不要吵，爸爸还在觉觉。”

　　 没有什么事，是能比一睁开眼，就看到爸爸更幸福了。

　　 小团子开心坏了，一早醒来，不知道抱着兔叽先生偷笑了几回。

　　 她跟苏红说：“婆婆，檬檬今天不想去幼儿园。”

　　 去了幼儿园，等到放学回来，她又要看不到爸爸了。

　　 苏红点头，正要出去帮小团子请假，顾时深醒了。

　　 小团子双手撑着下巴，趴到爸爸面前瞅着。

　　 顾时深感觉到团子的小呼吸，他眼睛还没睁开，就伸手一捞，将团子按怀里。

　　 “幼儿园还是要去的，爸爸不出差，今天来接你放学。”顾时深的嗓音带着惺忪和沙哑，还有对团子的宠爱。

　　 宠爱归宠爱，原则问题还是不能松懈，学必须上。

　　 团子噘着小嘴，滚到爸爸怀里扭来扭去。

　　 她还抱着爸爸的大手，撒起娇来：“檬檬不想去，檬檬好久好久都没见到爸爸了。”

　　 最后，她还仰起翘着小呆毛的脑袋，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顾时深，发出致命一击：“檬檬想爸爸，想的觉都睡不着的。”

　　 撒娇卖萌的小团子，甜度爆表，没人能抵挡。

　　 顾时深想了两秒钟，将原则丢到骑士肚子里，把人搂到臂弯，被子一拉：“那不去，再陪爸爸睡会。”

　　 睡也没睡多久，父女两人不过在床上腻了半个小时就起床了。

　　 小团子格外粘人，从早上一起来，就坐在爸爸大腿上不下地。

　　 就连吃早饭，她也要呆在爸爸怀里。

　　 顾时深纵着她，边照顾着团子吃她最不爱的胡萝卜，边刷着手机飞快浏览一圈新闻。

　　 其中一条新闻引起了顾时深注意，他点进去一看，顿时表情凝重起来。

　　 是昨晚他回来的那条高速路，因昨晚惊雷暴雨，雷打断了好几颗树，引起小范围的泥水滑坡，造成了连环追尾事故。

　　 他一看事故时间，如果不是团子那通电话，他谈完投资项目再回来，很大可能就会遇上这桩事故。

　　 就好像是冥冥中，小团子用自己的福佑，帮他避过了一场灾祸。

　　 “爸爸……”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团子皱巴着包子脸，小勺子里舀着第三块胡萝卜，可怜兮兮地望着爸爸，她已经吃了两块了，剩下的实在吃不下。

　　 可不吃的话，婆婆会说她挑食，会一周不给她做最爱的炸小肉丸。

　　 呜呜呜，檬檬好可怜的。

　　 顾时深关了手机，趁苏红没注意，低头舌尖一卷，一口帮小团子全吃掉。

　　 苏红回过头来，见团子小碗里胡萝卜都没了，高兴的奖励团子今天能吃一块冰淇淋球球。

　　 小团子欢呼拍手，转头就凑到爸爸耳边小声说：“爸爸，冰淇淋檬檬分你一半。”

　　 顾时深揉着她小脑袋：“不用，爸爸不爱吃。”

　　 于是，小团子更高兴了，今天觉觉一醒来，就看到想见的爸爸，果然是开心的一天哦。

　　 等到顾时深需要再书房处理公司事情，小团子就带着兔叽先生，拿了魔方，安安静静窝在爸爸怀里玩，又乖又听话。

　　 顾时深工作之余，抿一口咖啡，就喂团子几口蜂蜜水。

　　 父女两人一个工作，一个不是玩魔方，就是和兔叽先生耍，倒也互不打扰。

　　 也就是从那天起，小团子发现，爸爸确实很少出差了，基本她想见爸爸的时候，就能见到爸爸。

　　 不然就是周末，爸爸会带着她一起出差，然后爸爸和人开会，她就画画玩各种小游戏，爸爸和人吃饭谈事，她只管埋头吃吃吃。

　　 等到爸爸完成工作，爸爸还会带她到处去玩去吃好吃的。

　　 不过一两个月，小团子就将周边几个市给玩遍了。

　　 她还胖了一小圈，婴儿肥的小脸越发粉嘟嘟圆乎乎的，反正顾时深是十分喜欢捏。

　　 团子觉得自己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秋，苏红提前给顾时深请了三天假，今年的中秋，她需要回老家去过。

　　 苏红离开的第一天，很不习惯的小团子和也有点不习惯的爸爸，两人一大早，对着小团子乱蓬蓬的头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