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快要出现了,守卫们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上官瑾良用右手压着花遥的背,让两人尽量靠在一起,躲在一丛花草的后面,免得过一会儿火光冲天,将两人的影子照出来。
花遥也凝神,仔细观察来人的模样,可是远处只传来一推被拉的悠长的影子,像是悠悠鬼影,甚是吓人,花遥的头低的太过明显,看不见走在最前面的人。
上官瑾良又将花遥的头向下压了一压,花遥索性就不去看“大人物”了,万一为了一时的好奇,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绝对不是明智之事。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经过,花遥就愈发绝对自己做贼心虚,只是进来借个厕所而已,何至于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花遥开始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傻气冲天,她确实不该那么逗.逼,因为小小的事情就和上官瑾良生气。
匆匆的脚步声,到了花圃忽然就变得沉静起来,这让花遥不知道来人的具体位置,只有火光尚在,花遥顺着浓密的树枝树叶,看到墙上的灯影,那灯影转了身子,固定在原处却越来越小,花遥知道影子的主人,是朝这里走来了。
花遥转头,以一种非常惊讶的表情,看向上官瑾良,上官瑾良示意她以不变应万变,但是手上却向花遥传去了温暖的安慰。
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过是当了贼抓起来而已,再说了,哪有穿着这么体面的贼,如果贼都这般光鲜亮丽,那他们还做贼干什么呢!
花遥似乎读出了上官瑾良的内心独白,但她的想法却更加肯定了自己不该不安,就算被发现了,也就是交点钱,道个歉,如此看来,简单简单!
“贵客,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偷偷摸摸,不肯出来呢?”
花遥猛地抬头,差点就露出了自己的头颅,还好上官瑾良适时地拉了她一把,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受惊了!
那是尉迟焘的声音,凌厉狠辣,纵然花遥并没有见过他狠辣时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却不会变,他是尉迟焘没错,只是这样的厉声呵斥,是花遥从所未见的。
若一阵强有力的狮吼,尉迟焘的声音回荡在花遥的心里,让她甚至想站起来,喊一声,尉迟公子,是我,故人!
但是故人,是什么意思呢,她又算尉迟焘的哪门子故人呢,再见的时候,他是否待她如初见,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还记得花遥这样的匆匆过客吗?
果不其然,如同开始的猜想,这里是尉迟焘的驸马府,尉迟焘,尉迟焘……花遥默念着他的名字,但是又被上官瑾良更适时地捂住了嘴。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这也许就是一出试探的戏,尉迟焘他会声东击西,那上官瑾良就陪着他演一出空城计。
半晌,并没有人回答,却不见尉迟焘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他嘴角微抿,双手背后,眼眸中闪过点点寒星,清冷,孤寂,甚至像是冷血般没有感情,花遥在树丛间仅有的角度里,看到了尉迟焘的容颜,但是她转了脸,不想再看这样一张陌生的脸。
“搜!”尉迟焘一声令下,随侍们便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朝这边灌木树丛奔来。
上官瑾良真是沉的住气,即便这样也还是方才的姿势,也不让花遥过早的站起来“认输”,这是一场比拼运气的游戏,上官瑾良赌一把也无妨,反正结局是既定的。
“月夜赏花,本是大好的兴致,倒让你们给搅了!”就在花遥所在的草丛之外十来米处,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紫色掐花长领襟双层衣裳摇曳垂地,丝薄的纱织网外层更是透着月光的皎洁,身影背后,花遥看不见光亮,只能觉察到那人的头发,泛着幽夜的漆黑,一定是个算是年轻的妇人。
“公主殿下恕罪,臣等无意冒犯,只是公主的身后怕是有贼人,且容小的们细细搜查!”随侍中有一人如此恭敬地答公主之话,跟着的众侍卫也一同停了下来,等候公主发落。
“贼人?!”和硕公主朝身后看了看,薄纱长袖也随着头的后转而指向身后,“花圃内,若是有贼人,必当重重惩罚。”
如此一说,让花遥倒吸了一口凉气,花遥真的淡定不下来了!
如果尉迟焘还让她觉得期待故人相见的场景,那么加上一个百里沁雪,花遥就只有丢脸现世的感觉了。
还好百里沁雪还不知道,花遥就是前朝公主,如果她知道了花遥就是她当年入宫游玩时的小小主子,而如今是现在的情形,她会不会笑的奸佞狂妄。
她肯定会笑吧。
都说小麻雀变成金凤凰好适应,但是金凤凰变成小麻雀时,会有难以逾越的心里鸿沟。
就算花遥没有了作为前朝公主的自傲,但是自尊还是有的,并且一直一直都有。
总之花遥自己的心里觉得不踏实,也觉得痛恨不已。
随侍们听到公主已经应允了搜查,便再次朝前跑来,准备搜索。
花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的手反握住了上官瑾良的手,她拉了拉上官瑾良的手,示意他看自己的眼睛,但是上官瑾良只是轻微的笑了笑,花遥看到了满眼的从容淡定,似乎不害怕被抓住。
上官瑾良不懂花遥和百里沁雪之间的矛盾吧,他觉得刚才被抓,和现在被抓都一样,没有区别,是不是?!
花遥有些失落,已经准备过会儿投降算了!但是,轻易站起来,承认自己偷偷进了别人的,尤其是百里沁雪的住处,花遥的心里,可是有一千个说不出的感受。
不料,公主又道:“只不过,若是有贼人的话,那么不是我本人,便就是我所带的随身丫鬟了。抱歉啊,要不要来抓我呢?”
“公主殿下,臣等不敢!”
“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原来是公主殿下,在这里做什么?”尉迟焘恢复往昔的神奇,但是在花遥听来,却依旧陌生了几分。
如此前后不同的一个人,花遥见到,也真是醉了……
“哥,咱们走吧?”花遥说着话,但是不发出声音,花遥指着驸马府门外,道:“离开这个地方。”
上官瑾良自然懂得花遥的意思,但是正被花遥拉着小手,又处在侍卫未曾离开的情况下,上官瑾良知道,不能走,他们此刻万万不能离开这个藏身之地。
纵然被人抓到私闯宅院并不是多坏的事情,但是面子,上官府邸的面子,上官瑾良总要一起兼顾的。
于是上官瑾良摇摇头,花遥也就明白了,上官瑾良此时还不能走。
“今日,是你的新婚之日,为何做事都慢慢悠悠,此刻又在这里耽误工夫,不去新房?”百里沁雪略带醋意地说道。
“新房,何曾是新的,公主应该知道,尉迟焘我并不爱她,公主又何必强行塞给我一个美人呢?让我与公主共度美好人生,岂不是逍遥自在……”尉迟焘这般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谄媚之色,言语之中,反而满满的都是讽刺。
花遥听的出来,尉迟焘此刻并不开心,花遥相信,和硕公主也能听懂尉迟焘的冷嘲热讽,但是她并不难过。
当然,只是表面上装着不难过,她还是笑着的。
“驸马也不能因为是公主的驸马,就被剥夺了男人的权利啊,我虽贵为公主,也不想让驸马你无所出。”百里沁雪幽怨地望了尉迟焘一眼,口中的话巧妙地滴血,滴着她的心血,却被尉迟焘一眼识破。
好一个无所出。
又不是她不能生,只是和尉迟焘再不曾有过夫妻之实,多少个日夜在空虚寂寞中度过,她早已数不过来!
不是不能生,却被冠以这样的名头,任何一个女人都忍受不了外人这样的骂名,无所出,好一个,无所出!
上官瑾良知道这两人正在风口浪尖上较着劲儿,心里也知道一些关于尉迟焘的事情,当日上官瑾良作为叶远的医治大夫,他和尉迟焘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也大概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吧。
他尉迟焘与公主百里沁雪,不过是相互伤害却又不能一起幸福的人而已。
男人可以无视爱自己的人,女人却不能无视自己爱的人。
这就是百里沁雪身为女人最无奈的命,若非是与尉迟焘和离,或是尉迟焘身死,她作为一国公主,断然不能再谋新夫,但是尉迟焘是男人,他可以!
公主不能给他生孩子,别的女人可以!
而且,还要由公主来操办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婚礼,新婚之夜,作为公主,她却只能躲在尉迟焘必经的路上,带着自己充满醋意的心思,来瞧一瞧所爱之人是否愉快。
若是尉迟焘愉快,她心痛,若是不愉快,她又心焦。
总而言之,百里沁雪是一个万般无奈的公主,无奈到连幽怨的妒妇都无法承当。
“小鸯是我的人。”百里沁雪慢条斯理地道:“纵然我准许你再娶,却不准许你心里有她……”
多么痛的领悟。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