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李晖琢他看着我,立刻不敢再乱说。
结果,他今天就像是惹不火的,只是笑容可掬道,“哪能呢。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如果你真怕我圣名难衰,我们也可隐居深山的。如此夫人说可好?”
这年头真是处处有火坑啊。这么快就又掉进了一个火坑。
这个混蛋。
只是这混蛋伸出手硬要我接那莲花,没有办法,我只得伸出手,他笑着将莲花在我手心放好,还颇为体贴地为我合住手心。又牵起我的另一只手,“晖耀说长嫂送了夫人不少的礼物,我们便去瞧瞧罢。”
提到长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也就直接问了,“那个,长嫂上一次也算是中了你的绊子吧,可是她为什么这一次还肯帮你呢。”
他勾着唇角,一副并不惊奇的样子,也是就算是他惊奇了也不会叫我只一眼就瞧出来,他这人城府太深,去当个权相也是有剩余的,可是他偏偏是个将军,这样子算来比扛不动大刀的宰相来说还会更加的危险。
正在胡思乱想,他已经回答,“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是有这个自觉的。”
我觉得上当得果然是长嫂,这下子一切就只有不清不楚下去。大爷做什么也就会变得理所应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我却如何有些说不去了,当初又应该怎么样呢,有些事情我们如果事先知道结果,一切也都会不同。可是那样的事情并不存在,我们只是终生将只在一条无知的路上。有些事情不得不咬紧牙关搏一搏,有时候连道理也要变一变。我从前想做人。要知进退,知分寸。可是如果你是要去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那么也许会不知进退、不知分寸才好上一些。
几番心思转过来转去,我们已经走回了屋子里,礼物都静静躺在外间,还有一位长嫂身边的仆从留下来等我们过目。
拿人家的手软,我让杏月取了些赏钱给他。又道他操劳了,他才退去。不过对着这些礼物我可犯难了。在这府上我是新妇,并没有什么新库,主要是别的媳妇也没有,那个意思是因为媳妇们的都是与丈夫的合在一起的。可是偏偏杏月回过的话是李晖琢是府中最能倒腾的人了,他的私库里存了好些家当,早就已经是物满为患。根本就没有地方放我的那些东西,所以我的一些东西从前就随便放在车厢里。可是如今衣福云回来了,我便也寻思着要为她腾出一间房来。可哪里知道这位长嫂想得太多,大送了我这些东西,搞得我有了些贵重的负担。
我转眼瞧向李晖琢将这个麻烦推给他。
他可能早就有了打算,笑向我,“夫人可择一些可心的,另外我余的,我会拿去,置办一些东西。”
我假装用心地翻看这些珊瑚翡翠,虽说都是出自今上的御赐,但却不见得能讨喜得了我这种没有多大目标的乡野草民。
晚上的时候。衣福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在我的身旁为我留下些重器,特别是当她看到我捡出的那些不值钱玲珑配饰。后悔得什么似的。她念念不忘的仍是复国,可是复国在我心里已经无门,只是如此伤她心的话,我不敢说出口。
事情到了这一步,多说无用,我也就只得安慰她。府上用度皆大,这样的赏赐颇多,到时候留一些就是,只是你看眼下的情势,即便是我贪了财,却不知晓放到哪里才好,那些入眼就让人瞧得见的黄白之物,不招财才怪。听我絮絮念叨这个,衣福云才破涕而笑。
我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衣福云其实还是没有变的,之前我以为她想复国都想得疯了,也许长此以往必会走火入魔。可是眼下,她还像是从前一样的么,这么容易哄得开心。一切都还像从前一样该有多好。我真的真的是很期待啊。
于是接下来我又投身到火热的吃喝玩乐当中去了。
要不然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先是游园。这个还是衣福云的提议。在她回到我身边之前我可从不觉得这园子有什么好看的,大概是早看过皇家园林,我虽然说不出这园子有哪些不好,可就是从打心底里涌出的一种情绪在,不爱瞧得很。只是用衣福云的话说就太好了,这个园子太讲究气势有时候竟不惜削改山水,手笔虽大,却无半点意趣可言。我想我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也是因为这个。衣福云肯定地说我不会喜欢这个园子,因为帝都里有太多让人流连的园子。
她一提起,我就意识到,我们不该说这个的。现在无论话题怎样绕怎么都会绕回我是个公主时的事情呢。我有些挫败感。
只是我不会放弃,活到了今日,我可是深知,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为成的。有些事,必是要磨破了嘴,跑断了腿的。
衣福云明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是她也并没有刻意同我说明什么。这样一来,我稍稍得回了一点点的信心,也许这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就算就算它是十层窗户纸,也早晚有一天会被我捅破。事情一定向这样的。今天在园子里绕了一天,真的是有点累了。
李元霸一走,李晖琢大多时候就会回军营,这个么,我表示理解,他之所以做出这副模样给李元霸看,不过是想让他知道,他心中无事,还不认为现下的每一刻都可以血雨腥风,只是我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我不大知道,李元霸是否已经真的成长到了这一步的城府。从前他可只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如今来了,也说了一、二,不过要是李晖琢想得多了,理解成了三、四可就是一出笑谈了。
想到这里,我的唇角勾出了一轮笑意。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可是今天是我先被这出不太聪明的聪明给误了,只因刚刚想得太是深入,完全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出现在我床边。怎么连杏月与衣福云也这般精心。他是故意的么,将自己打扮得如此单薄,如果是后面瞧倒有一些像是个高挑的姑娘。
我回过头,发现了他,便假意要起来向他行个礼,被他伸手指嘘住。然后冲我笑语,“不要说我来过。”
谁愿意出去宣传这个。
我没有理会出来他的意思。
他已经掀了我的锦被上床。我正在吃惊,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沸腾人声,“夫人,三夫人……”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向我促狭地笑。他这人倒很少会这样。今天又是如此的不正常。
他在招惹自己的院丁,我无暇理会这些,翻身又重新躺下。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外面已经响起杏月的声音,“夫人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才想起,杏月不在我面前,便又改成了“什么事啊,我都睡了。”
杏月的声音降下了一格,“是这样的,外面说是来了刺客,好像跑向了咱们这个方向所以徐阅将军领人追了过来。又担心夫人安危,便特意过来问一下。”
我含糊道,“代我谢他劳心了。可能是跑过去了,他们可是好好找一找的。最近帝都听说也不太平。”
外面的杏月又是一迭声地答应。我便让她退下了。
转而奇怪地看向身边的李晖琢,此事已经明朗,他果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刺客,想来这府中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他的,他又何须如此。真不知道是哪根弦又搭得错了。
见我看他,他侧了个身,与我面面相对。
我吓得差点直接掉下床去。幸亏他出手拉了我一把,只是也是因为他拉了我这一把,我才重新变成了大灰狼嘴边的肉兔子。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这样事情我是深有体会的。此时连他有进来这件事情杏月与衣福云就一个也不知道,焉知他不会做出什么来,想到这儿,我真是很后悔刚刚帮了他。至少也不应该骗杏月,不如委婉一点说出来他在这里。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里,我真想答应衣福云,同她一起复国,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所以我心下又开始暗暗决定,如果她说她还那么想着那件事情,那么她想要的人手就让人尽量去物色。只是只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有如此想法,看来我还是在恐惧之中,那么害怕,那么害怕会失去眼前的一切。即合眼前的一切根本算不上是好,即使眼前的一切只是在苟延残喘。
我也有点看不起自己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有一只手覆住了我的眼睛,上面的温度传过睫毛,已经将我的双眼熨热。
我本想着要如何开销他呢,或者我从前的做法都不得当,我应该是神色倨傲,一副眼里无他的样子才好。可是做为一只毫无反击能力小白兔,我想我还真是做不出来所谓的倨傲。就只能是眼下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任他怜惜。我想,也许明天我就要请教一下衣福云,如何做到据人于千里之外,也就是那等,冷得不可侵的模样。那样子的事情,我最是做不来的。因为我爱笑,凡事都只擅长以笑应对,就连痛苦也是这样。所以,要是让我像那样,也还真是有些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