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么,收效不是很傻,他从来不觉得他自己傻,至多觉得,我今天有些特别罢了。
果然,他已经从容自得地转到了下一个话题,“夫人可喜欢这其中的布置。那么使劲瞪着眼干嘛?”说完做势要来抚我的眼睛。
我赶紧眨眼。
他住手。
我忿忿转了个头,发现这里根本就和从前一模一样,我显然是又被耍了,但是我不动声色,想要气他,“是啊变了许多。”
他又笑,似乎也并没有听不下去。
他这个样子,让我蓦然就想起,有一次,他走到这窗外,天下有漫天的柳絮,弄得像是六月飞雪,他身后跟着端成老朴的老管家,而他就立在那棵桂树下,似乎是在看上面的碧叶,又似乎……
我努力呼了一口气,真是气自己,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想到他,想到的都是恬然淡雅的画面,难道记忆里就没有……
他拉起我的手,开始在屋子里面转悠。
我不明所以,也不想主动输阵,那就只有转悠吧。
我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他平时没有什么闲情,难道一切真的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事情可能早已经是果真如此。
他转回头来,细细与我唠叨,“皇家四子出手阔绰,这一次暂住,真是让为夫得了不少的好少,不过这位四子的爱好倒与我的夫人有很多相同之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对他也格外亲近些。”
我奇怪地看着他,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与那个天下第一的李元霸有什么共通之处,这件事情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他见我望着他,又是一笑,今天笑得可真多,走得也真慢,就像是一只刚刚会爬的毛毛虫。想到这儿我在心底里偷笑,这样的话不能说出口。否则他必会睚眦必报,但是我好像想起来了,他有多久纵容我了一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心绪变得平和再平和,自觉得没有一丝的妥。才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啊,将军说的是什么,我一介草民还能够肖像皇子。不会是不会……”我意识到我后面想说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猛然顿住口。
他弯弯唇,目光更深地向前,我冲着他的方向看到已经有人不断地进出这间院子,手里面全是一应的礼盒物件。
这样子,我的脑袋可就转不过来了,这又是谁呢。
还有刚刚……
他已经转回来,对着我,“夫人说四皇子哪里与夫人相像。这件事情真的是说来话长,好像像的地方很多,但是要是一一列举又似乎有些困难,不过他这么一位天下第一之人居然也会喜欢小泥偶,还会自己尝试制作。最后走的时候,身上的泥偶已经多得。多得……”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将手指弯了弯示意我看向一个方向,我随着他的手指就发现,不知何时,院子里的亭子中坠着一挂帘子。只是这帘子终究是特别些,用的珠坠,大如人的拳头,近看时才能看得分明,乃是一个个被串起的泥偶。
我的心里蓦然重回往事,有一些瑟瑟的酸,转而又别开那些心事,有些事情还是永不为念的好。我定了定神才转向他,“将军的爱物果然匪夷所思,也果然与我大致相同,只是,有一点,将军好像是忘记了,这位皇子喜欢的是自己制作,我不过是喜欢浪费银钱,买上几个罢了。如此来说,还真有着大不同。”
他神色不变地隔着一串串的泥偶看着我,“如此。”
我心虚地转过目光,握住一个泥偶,心中漾起几丝惊叹,是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能将这东西做得这么好看了。
院中蓦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嫂嫂”声,我慢慢拧转身形,冲着晖耀浅笑,他隔着老远的距离冲着我做鬼脸,然后用一枝花抵住自己的脸慢慢地挪过来,不一会儿又被那些成串的小泥偶吸引,一个接一个的看。
李晖琢最爱在他面前显露大家长的作风,此时看着李晖耀没有行礼的打算,便拉长了声调,喊了一声,“晖耀。”
晖耀笑嘻嘻转过脸来,“见过大哥、大嫂。”然后温文有度地退到了边,这时做足了大家风范。我将目光挪向李晖琢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我的意思。我在嘲笑他,可不是他自己都不是一个作风一成不变的人,这会却来要管教别人。
他平静地与我对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一下子将我揽到怀中,“等他拿了功名自然也可以如我这般,不用天天夹着尾巴过日子。”
李晖耀大声叫着,“非礼勿视。”但还是透过指缝偷偷看我们,看罢多时感叹,“这么说来哥哥说得对,读书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定然是如书中所说,书中什么都有的。连颜如玉都有的。”
李晖琢姿势不变,“说得对。”
照理说,听得如此歪理,我是要纠正一番或者是白眼一番的,但是诚然我眼下也没有那个功夫,这两个人骨子里都是这一副歪样,而且李晖耀也是有样学样。真不知道长大后又不又成为天下第一大恶人。我对他的未来很觉得应该堪忧。只是眼下不是时候,我自己的未来也很堪忧。再去忧国忧民,就有宰相之风了。
我努力挣扎了一番,终于从他怀里挣出来,其实是他伸手去采一朵莲花。可是莲花在水里,可不是想采就采得到,所以他跳入一叶小舟中。我一时啧啧称奇,从来还不知道这院中安了这小舟。
李晖耀巴巴地凑近,“嫂嫂听说你前些时怀了身孕,后来又掉了,这一次哥哥如此待你稳妥是不是又为我怀了弟弟。”
我真想和这个流言同归于尽。
我转过头,抚了抚他的头,“乖,好好读书,你哥哥说只要你有一日尚为入侍,他便不要子嗣。”
李晖耀的嘴巴便成了一个圆形。
我不待他反应过来,随意捡了个地方坐下,谁知道刚刚坐定,又不知道被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晖琢给拔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他动作如风将我捞起,我还不及说个不字就已经妥妥地站了起来,我估摸着自己脸上的颜色都未及变化。
李晖耀合上嘴巴也是在那之后,我们一致看向李晖琢,他表示石凳太凉,坐了会肚子痛。李晖耀立即表示他不满,他长得也是肚子,怎么哥哥不管他。
李晖琢镇定地看了看他,“你读书多,心火比较重,最近听说殿试在即而且今年的殿试伴君考官里有你当年尿了人家衣服的那位。”
不等他说完,李晖耀便嗷嗷叫唤着逃走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这位的对手。一想到欺负小孩子几个字,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我想不让坐那就站着罢。结果他从身后变出了一朵莲花,向我摇了摇,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随便攀折花枝,只因为从前也是折过的,但是要不了多久原本盎然的生机就会消殒,反而会让人觉得伤心。
他张开唇形仿佛正要说些什么。一个脑袋从廊柱后面伸了出来,“我是真的要走的,不过有一件事情不说不行,那就是长嫂给你们送来了礼物,真的是很多,我喜欢其中的一只笔筒,嫂嫂要记得送给我。还有就是哥哥你花也送完了,就去看看呗。”他兴奋得说话像是在打红衣大炮。
李晖琢平静得如万年寒冰,没有一丝动容,“听说,今天还一位陪考官,还是一位姑娘,又听说,他喜欢上了帝都的一位公子,誓言非他不嫁。”
李晖耀顿时像一只兔子似的蹿走。
我也兴奋起来,“什么,原来这小子在帝都中也是风云人物,还是说他基本上已经取代了你的风云榜位置,而且姑娘们大多已经觉得你在情感上终将毫无建树,转而觉得要斟酌的人是这小子。”说完之后我又自顾自地兴奋了一会儿。
他表现得倒是平静。怎么有一种长大了的感觉。他不会是真的长大了。这么快就老了,真是的,那还怎么上场杀敌。看来将军的职业生涯还真的是短暂。一会儿的功夫,我都感叹过了千秋万代。
他打断我,目光变得有一些奇妙的颜色,“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夫人来看一看这莲花。不觉得它有一些特别吗。”
我看到他没所谓的样子,觉得更加的受不了,直接也将他打断,“但是,你真的不在意吗,也是啊也是你是想归隐了吧。但就是一召在榜,也就是朝朝在榜,他们还会注意你的。从前我们村里有一位很有名的姐姐,她从前风姿太过,后来想要归隐,也隐了有五年的时间,自觉大家也已经将她忘记,便放松了对于举止的严格要求,结果被一个秘密在她家门口潜伏五年的人发现,宣扬得到处都是,再一次成了风云人物。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是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将军不会太在意这些的是吧。那个,那个我就是随便的这么一说,你也就随便的这么一听好了。”
我发觉他看着我,立刻不敢再乱说。
结果他今天就像是惹不火的,只是笑容可掬道,“哪能呢。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如果你真怕我圣名难衰,我们也可隐居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