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皎已然恢复过来。
伤处没了疼痛的感觉,每日好吃好喝好睡,闲适到有些无所适从。
好像很久都没有如此安宁的模样。
盛典要在今日举行,这几日都不曾见面的薄奚凛,竟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挑着一双很容易就能看得人心慌慌的眸子,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却是道:“可愿随本殿下一起去参加聚会?”
他说的话,明明是问询,但语气之间,却不像带有问询的意思。
仿佛在他话出口的霎时,决定就已经坐下,而她并无置喙的余地。
虽则薄奚凛的态度,着实叫人心里有些不舒坦,但几日下来闲适到有些闷的时光,仍是使得她就此答应了下来。
哪怕薄奚凛面上的表情都在透露着,这或许对她来说并不算得一件好事,她也觉着已经无所谓。
就算是当伫立在他面前的挡箭牌,那也没有什么好怕,毕竟,她又不是要长久属于这深宫中的人,且,此次事情之后,她也必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南大陆。
薄奚凛已然答应下来的事情。
总不会在这会儿出尔反尔伤她性命,此行,但去无妨。
“需要做什么准备么?”
既然决定要去,伶舟皎也就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敷衍了事。
薄奚凛却是摇了摇头,看她一眼,只道:“不需要你来准备什么。一会儿本殿下自有安排,至于你具体要做什么,想来以小奴隶你这般还算得上是有些小机灵的脑袋。应当是懂得见机行事。”
有些小机灵?
伶舟皎扯了嘴角,有些不屑薄奚凛这般的说法,但现在逞口舌之争,该是件极幼稚的事情,她也就只是很平静地回:“殿下,小奴隶的称呼,此时看来并不合适。”
薄奚凛反问:“那什么样的称呼才算得上是合适?你们连个真名都不肯透露。能叫本殿下如何称呼合适?”
埃?
伶舟皎微蹙眉,道:“我没有说过我的名么?不对,那日殿下不是清楚地听见..唤我阿皎了么?我单名就一个皎字。”
姓名姓名。合该一处才叫名讳。
薄奚凛没打算要深究于此,听得她如此说来,也只是似笑非笑般地顺着唤了一声:“阿皎?”
他的音调唤来多了几分调笑似的婉转之意。
伶舟皎不愿应声,只蹙着眉。不做回应。
“且待明日。便送你等一行出城去,盘接的事情已是交代了个清楚。”薄奚凛话音一转,又换了个话题。
伶舟皎“哦”了一声。
薄奚凛接着说:“本殿下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但,有些时候,本殿下也不介意做个过河拆桥之人。”
他这是在警告他们,往后不要轻举妄动。
伶舟皎抬眸看他一眼,眸中沉着的温度。浸凉如水,她不冷不热地又答了一声“哦”。接着,就又没了别的话。
薄奚凛笑了笑,侧身走开,只是又丢下一句:“晚些时候,等本殿下来接你,阿~皎~”
他最后这声,道来甚是荡漾,那么简单地掺了明明白白的暧昧之意。
听来总有意味深长揉在其中。
立于地面的铜镜中。
映着一个穿着极其艳丽红色曳地裙的女子,额间贴着同样艳丽红色的花钿,更映得鼻翼侧边那红色朱砂痣,似带着几多冶丽。
五官恰如其分、不可增减的美丽。
眼下,更是夺人心魄般地璨璨而引人瞩目。
这人确是伶舟皎无疑。
而在伶舟皎的身侧,还站了几个宫人,现下,无一不正为了她的容色,面色透露出了几许怔然。
伶舟皎微微俯身,将那曳地了的裙摆,稍微拉起来一些,歪着脑袋,却是对着靠着她最近的宫人略带着些疑惑道:“这般衣裙,要如何行走?”
拖在地上?不太好吧?
“额,小..姑娘却不必为此担心,如常般行走即可,若姑娘实是不习惯,我等也可以跟在姑娘身后,为姑娘理着裙摆。”那宫人从那怔然中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答了伶舟皎的问话。
“哦,”伶舟皎将稍稍拉起来一些的裙摆放下,面上是一派的平静,就算是镜中映照出的那个人影,确有着十分动人心的容貌,仿佛对她来说,也无甚多大的影响,她站直身子,侧眸仍看那宫人,只道,“既然你说无碍,那也不必如此折腾,我也没有多不习惯。”
那宫人微微一笑,躬身问:“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周遭那些看愣神的人,也尽皆清醒过来。
伶舟皎摇了摇头,道:“并无。”
她挽起的发髻间独独簪了支清透的白玉簪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与她那艳丽的容色,交相辉映,显得她更又多了些和婉的气度。
端的是佳人之姿。
穿了一身紫金色衣衫,越发衬得眉目俊美到难以描摹,气度华贵到难以细说的薄奚凛,自外而进的时候。
见到的。
就是侧身立于镜面前,眉眼间都透露着一种难言平静、而容颜又透着格外艳丽的伶舟皎,以及围绕在她身侧,那些目光扫到伶舟皎脸上,都不由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的宫人们。
气氛似乎有些沉默。
薄奚凛细细地敛起了眸中点点惊艳,含笑,走到近前来。
“殿下。”
几位宫人,都极快地反应过来躬身对薄奚凛行礼,颇有几分兢兢业业的样子。
薄奚凛只略摆了摆手,道:“可是已经准备妥当了?”
“回殿下的话,已是准备妥当。”
伶舟皎站在边上,看着薄奚凛和宫人交谈,而话语中,他们所说的准备妥当,怎么听来,怎么都有几分怪异。
薄奚凛略勾了唇,又毫不掩饰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伶舟皎一番,话语间似有那么点子赞赏之情绪,仍是对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紧接着,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了伶舟皎并薄奚凛两人。
伶舟皎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之处,只这会儿才神色坦然地对着薄奚凛问了出来:“不知殿下是希望今儿唱的是哪出戏?”
薄奚凛的目光,极快地自那嫣红的唇色上一掠而过,他眸底的情绪深晦,难以叫人辨清,此番,却是扬唇一笑,道:“红颜知己。”
唇齿间都为这话语带了几分缠绵之意。
他此时俊美的面容上,端的是一副多情含笑的模样。
挡箭牌而已。
伶舟皎想起那些听过的讯息中,有关于薄奚皇族殿下的消息,心中已是明白了个大概,面上见着他这副神情,就不由略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
她直白道:“我并不清楚这肃京城中,权势人家的子女,你便是要我试探她们性情如何,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恐怕,我是不能做到多么地好。”
事情既是应承下来,不好的话正该说在前头。
“无须探听什么,本殿下自有分寸。”
薄奚凛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高深莫测,而他的面色也颇有几分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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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薄奚凛携着伶舟皎出现在盛典上的时候。
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入了座。
搭建起的华丽高台之上,也已经拉了帘幕,似乎正待着第一个节目的开场。
薄奚凛走到近前的时候。
几乎所有安坐或许还没有坐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他所来的方向望来,这些目光之中,有着赞叹、有着仰慕、有着羞涩,各式各样,又顺着他滑到了他身侧的伶舟皎身上。
瞬间,伶舟皎就觉着身子有那么一刹那地紧绷戒备起来。
也不知是蓄意还是顺势。
薄奚凛似乎留意到伶舟皎那么些微的似紧张的情绪,他的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滑到了她的腰侧,将本来就同自己距离不远的伶舟皎,越发带得近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靠近她的耳边,气息温热,道:“别怕。”
那般温柔小意、目光缱绻的模样,直让宴席中大部分的贵女,都不由对他怀中的伶舟皎心生愤愤。
好些一开始还存着试探打量的目光,此刻,落于伶舟皎的身上,都仿若针凿,细细地刺开。
这一瞬。
伶舟皎几乎是埋在了薄奚凛的怀中,她面上显露出的情绪,只有从薄奚凛的角度看来,才看得分明。
她面上并不带着羞涩的红晕,却又好似被他温热的气息,熏出了点点暖色,而目光却极是清冷,眸底甚至蕴着点点寒霜,她温言细语,格外平静,道:“殿下,适可而止,交易之中并不包含这一出。”
如是再过分。
她就直接撂挑子!
“已在局中,又何不演好?”他的声线,此际极尽温柔之意,面上也是极为想要亲近的表情,眸光之下,隐隐透出的暗沉,却使得刚刚出言的伶舟皎,陡然一僵。
现在的她,惹不起他。
而他也正在明白地告诉她这个事实。
毫不遮掩!
伶舟皎在薄奚凛的怀中,抬眼看他,他仿佛时时都略略勾起的偏厚的唇形,此刻,逆于光影之中,他的面容俊美如妖,他唇边的笑,更是带着一种诱人至深、使人绵醉的缠绵。
她暗暗地抿紧了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