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避开了此时所现出的窘状,芙华声线微挑而显得恭敬地道:“奉嬷嬷觉着,此舞当如何作评?”
她的姿态之中,恭敬而又带着傲气。
跟在奉嬷嬷左右的女子中一名,觉着此女这般行事过于浮浪,未免有些轻狂态,正待先出声呵斥一番。
这厢,奉嬷嬷却是轻笑起来,似乎对于这种程度的“冒犯”并不在意,目光中带了些审视的正色,落于芙华身上,道:“在彩排时,出现如此事故,其中必有你不够小心的缘故,你可知,我是有权利在这一步,将你一举刷下的?”
芙华答:“婢子知道。”
她答得坦荡。
奉嬷嬷眸光一闪,道:“你既知道,还来问我此舞如何作评又怎样?纵是你跳得再好,也不能就此遮掩掉你不小心所犯下的差错,况,在你身后,可还有许多人都盼着这么个机会呢!难不成你还能笃定在这许多人中,竟无一人可替下你的位置?”
奉嬷嬷的话,不像是满意,但也不像是不满意。
在台下观望着事态发展中的几人,远没有想到会出现这般场景,与预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不一样,使得这几人不由得讶异而又略带着些心慌起来。
这几人定定观望着的目光,在不小心时,也透露出了和别的人,那么些细微的不一样。
恰恰好的是,这几人并不在别处。就处于中半段的队伍之中,且,位置更是就站在伶舟皎和庆元的身侧。
这几人自以为细微而隐蔽的小动作。此刻,尽数落于仿佛有所感知,而用眼角余光瞥了那么几眼的伶舟皎眸中。
宫中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所。
它是个可以让身在其中的人,或许进一步登天,或许退一步泥泽,纷争不断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你或许不一定要不择手段。但一定要有基本的保全自己的能力,因为,在这里。没有谁可以无时无刻地护得好你,如是想要出头,你连自己都护不好,便是得了机会。出了头。保不齐哪天又要落将下来。
因此,在宫中,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或许还能遇见人帮扶上位,而一个不论如何都护不住自己的人,纵使心地纯善,也不会有人愿意扶持其上位。
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这般不够多么高明地算计一个人,反倒成了高明的手段――连这样轻轻松松就能够躲开的计策都避不开。难保他日不会就因着别人小小的算计而跌个大跟头。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实际上被算计丢丑的人。极是容易被舍弃掉的。
特别是在那游历宫中数年的嬷嬷们面前,她们见过了大风大浪,一路定然是心性坚韧,遇上这般轻易被人算计的,她们也看得透彻,这样的人,很难有多么远大的前程,留在宫中,若再得些上好的机遇,就可能是催命的符文。
但现下的情况确实又有些不一样。
或许,不一样的就是芙华太过于平静冷持的态度,倒使得奉嬷嬷还起了那么些心思,想探探她究竟有几分深浅。
正在伶舟皎不动声色地盯着身侧有微小异动的几人之时,那边,芙华已是轻笑着,回答了奉嬷嬷似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话。
“是的,婢子笃定,在这些人中,无一人可替代下婢子的位置。”这话说得甚是狂妄,而在这话后,芙华又接着说,“能被小计谋算计而落马的人,必不是有实力之辈,当一个人超脱于他人之上太多,这样的小计谋,算计起来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芙华的一双翦水眸此时极为清亮:“单单凭此,婢子笃定她们无法替代了去,毕竟,这般无伤大雅的小事,不能瞬时就撼动婢子在这场演出中所要担当的位置,她们可无法跳出婢子这般的舞姿。”
当一个人强大到别人非用他不可,那么“些许小事”确实是不能够成为被撤掉的缘由。
世人有以退为进者,这会儿,芙华却分明是在以“进”为进。
伶舟皎那一双偏于纯粹栗色的瞳眸,略带着几分淡漠的审视,静静落于芙华的面上,倒比她往常打量他人的目光要来得更为仔细。
在芙华的话音落下后,奉嬷嬷面上神情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她定定地盯着芙华看了一会儿,从芙华的面上,看到芙华的脚尖,像是斟酌掂量了会儿,接着却是真真切切地笑出了声来。
随即更是坦言道:“在这宫中倒是好久没见着初初入宫的人能有这般心性了。”
奉嬷嬷此话,不像褒,不像贬。
只略顿上一顿,奉嬷嬷就如应承一般地道:“你这舞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想来非经年而不可练成,但总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是什么当世奇绝,至少我就知晓有人绝对在舞艺之上能稳稳当当地压下你不止一筹。”
“只是你却说对了一件事,在现下这些人中,确也寻不着合适的人选,能替代于你,你的舞姿相较而言,大概是要出色许多。”
奉嬷嬷话音一转,眼风如刃,直直扫向在台下边候着的一众人,眼底如有淡淡寒色:“方才初初入宫,就一心打着用那算计他人的本事出头,今个儿若是叫尔等如愿,是否他日得入宫中,不将宫中弄个乌烟瘴气就不罢休了?!”
“这般歪风邪气!”奉嬷嬷冷笑,脸上一派的正气与肃然,“不待整治一番,看来你们是不知天高地厚!”
奉嬷嬷眯起了眼,眸光不偏不倚,竟是直直落于中半段队伍所在的位置,更是仿佛仔细到落在了伶舟皎身侧几人的身上,接着,她所说的话,更是印证了她目光所向。
“你们几个,下去将先时我说话之际有明显异动的那几个,给我从那群人中扯出来!”
奉嬷嬷话音刚落下。
站于奉嬷嬷左右的几个宫女中,就有两人应声出列,身手反应都很是迅速地朝向奉嬷嬷目光所向处,并准确无误地自一众人中,扯出了本站于伶舟皎身侧的那几个人。
看来还是这几人情绪遮掩不住表露得太明显,到底是才初初进宫的人,宫外再深的浑水,倒也不可能深到哪里去,纵是有些个小心机,也打熬不成人精般通透。
在这深宫内院,遍地都是满腹心思的人,又哪里能遮掩得住?
这不,这几人才初初被那两宫女给从人群中扒拉了出来,脸色就齐齐在一瞬之间,给变成了煞白,明眼人这会儿一看都能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偏个这几人之中,还有一人强撑着扭了头,道:“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站在那里,又并无做甚别事,这样将我等拉扯出来,嬷嬷是想要做些什么?!”
大势已去,心思都叫人探得分明,还作死不悔改之态。
偏偏又面上表露出来的神色又装得不够像,处处都是能让人抓出的漏洞。
简直愚蠢得令人不忍直视!
围观的人中,已有好些个偏过了头,仿佛不愿再继续看下去,生怕将自己拉低到与这等人同一水平上。
好在几人之中,倒还有人想得明白,在先前那人作死地说了那些话之后,见着上边奉嬷嬷那显露在外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立时就推了一把身旁另一人,使她捂住了那还打算继续作死的人的嘴。
随后就拉着几人,一同跪在地上,虽身子有些强撑着的瑟瑟发抖,一派的怯懦之态,到底还是咬着牙,将要说的话说出了口:“请嬷嬷宽恕,婢子等人只是一时糊涂,这般情况,也不曾真的敢下甚么狠手,还请嬷嬷看在婢子等人未酿成大错的情况下,饶过婢子等人一回。”
这人说话时,声线颤颤,可好歹还是让人将她说的话都听了个明白。
奉嬷嬷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人,直看得那先前还作死说了那些话的人也惨白了一张脸,不用人将嘴捂着,都安分沉寂下来,她这才又开口:“既是要惩治这般歪风邪气,我又怎可能饶过你们?初初进宫,连周遭环境都没探明,就敢贸贸然下手算计他人,竟不知这周围左右都有将你们行为留意得分明的人。”
奉嬷嬷这样的话倒像带着几分敲打之意,而她要敲打的人,明显不止是现下正跪于地上的这几人。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要这些人都安分些的讯息。
却原来这奉嬷嬷等人,并不是真的就那么“火眼金睛”,能够那么轻飘飘地扫视几眼,就能在一众人之中,看到几人不同寻常的异动,只怕今日这一切都是早有准备。
然,若是芙华的表现不是如此,稍有些在事情发生之初就大惊失色之状,恐怕她那“失误”也不会就轻轻巧巧被揭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几人,听清了奉嬷嬷的话,这会儿,面上才真正是面如土色。
伶舟皎观望着这事态的发展,听到此处,也不由瞳孔微缩,反思了下近来可有在他人面前露出惹人怀疑的异常。
心下只觉得,接下来该有的行动,恐又要小心上几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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