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皎也并不再示意他靠近。
只是看着那孩子,眼眸中带着佯装般的冷色,一本正经地训道:“喂!你们要玩另找个地方玩去,或者说,另找个人和你们一同玩。”
她端着架子,如所有严肃的大人一样,对这么一群半大的孩子,不存在任何纵容之意。
那孩子似乎听得出来,在她这样看似一本正经的话语中,实际上存在着未曾表露出来的心软,不由得就在她话音落下之后,正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好像,因着她这么一席话,他们反倒都不怕她了一样。
一点儿顾忌都没有。
有一个孩子蹦跶着就又将那被伶舟皎踹回的石子,蹭蹭又踢得那石子骨碌滚到了伶舟皎的跟前。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幼稚的挑衅,齐齐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都在说着——就不听你说的,看你能怎么办?!
一群熊孩子!
伶舟皎在身高上占尽了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她看了眼再度滚落到她脚边的小石子,又扫了扫那群不远不近站着的半大的孩子。
一撇嘴,索性不搭理他们,那枚小石子,她也任由它落在脚边,再不管了。
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无视态度,反倒是令得那群半大的孩子愈加地“猖獗”起来,于是,很快地,除开那枚已经滚落到她脚边的小石子之外,又有了更多的小石子,还有其他的碎片式的东西。齐齐被迫滚到了她的脚边。
看他们那般的架势,像是只要她不搭理他们,他们就能继续找来这样的东西。全都朝她踢来,直到——她搭理他们为止。
好吧,很可能的是,即便伶舟皎真的搭理他们,他们也只会更“变本加厉”。
伶舟皎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着:小孩子而已,不要去搭理他们,他们自己就会感到无趣离开了。
但实际上是。
当一片碎了的菜叶子。并一枚似乎是被腌制坏了的咸蛋都被踢到了她跟前的时候,她终于没有能忍住不搭理他们了!
天知道这些东西他们在这段时间都是从哪里搜集来的,她可不想一会儿脚边再滚来一颗“坏”蛋!
真是让人头疼且无语的事情。
伶舟皎转眸。露在面纱外的那双栗色的大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瞪着那群站在不远处的孩子,满满都是警告的意味。
而那群孩子,也停下了往她脚边踢东西过来的举动。仿佛是在学着她的模样。装作“冷艳高贵”地朝她瞪了回来。
这般情形下的大眼瞪小眼。
看起来真是有些滑稽的景象。
一路寻来的夙沙亭,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刚刚好看到伶舟皎的,此际,其实来往的人都或多或少要朝着伶舟皎和那群孩子看上那么一眼,显然,像他们这样“对峙”般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是有那么些奇特。
伶舟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夙沙亭的到来。
直到他在看见她的那一瞬,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接着,对身边的人嘱咐了声要放信号什么的话之后,走到了伶舟皎的近前,唤了一声:“阿皎。”
伶舟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到来。
她的目光,一瞬落在脚边碎片式的各色各样的东西,一会儿又落在他那精致而秀美沉稳的面上,心底,不由略有些尴尬。
尴尬于自己竟在夙沙亭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般幼稚的事情。
但她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来了?”
一副事到临头还死要面子的模样。
撑死了也不承认自己那般认路的“本事”,也装作刚刚那般幼稚地与一群孩子“对峙”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缓过劲儿来的夙沙亭不由得微微勾唇,对着她笑了起来,那双漆黑如沉墨的眸底,仿佛氤氲着潋滟一片,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动人。
他极是平和地道:“久不见你归回,特特来接你回家啊。”
这般亲昵的语气。
说着这般动人的话。
伶舟皎却在一时间像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回家这种词,对她来说,自从她娘亲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觉得这样的词语,还能有什么真实的含义。
半晌,她对着夙沙亭,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声:“哦。”便再无下文,情绪似乎在恍惚之间,就变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低落。
那群半大的孩子在一旁看着他们,闪闪的眼眸,像是在疑惑着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又好像是在猜测着别的一些什么。
夙沙亭转眸看向他们。
那群孩子也眨巴眨巴着眼睛,打量着他。
夙沙亭扯了扯嘴角,语气稍稍柔和了那么些,道:“你们到别地去玩。”
其实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真的是比先前伶舟皎的要更柔和一些,却偏偏,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先前在伶舟皎面前,并不乖顺的孩子,听了夙沙亭这话,竟乖乖巧巧地就走开了。
那般听话的模样。
简直让伶舟皎都快要觉着他俩遇见的其实并不是同一批孩子了。
她看着那群孩子乖乖离开的身影,颇有些怔愣。
夙沙亭看着她的眼眸,顺着她看去的方向,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就可以猜到此刻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由失笑,又缓缓收敛起来,只是道:“走吧,我们这便回去。”
他甚至也不问伶舟皎为何要出来,更不问她为何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回去。
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又好像其实一切都不必过问,该给的回答,总在可以回答的时候,才会被人知晓。
她那样有些孩子气的模样。
看来似乎比她平日要可爱得多。
夙沙亭这般想着,心底却不由得为自己这样有些无聊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待得伶舟皎听得他的话,回过神来看他,此际,他先时显露在面上那浅浅的笑意,已然全部收敛,仿佛寻不到丁点儿踪迹,面上,又是那样一副端着的沉稳姿态,直衬得那精致秀美的眉眼,都是一派的安然。
仿若敛去了属于他的本该璨璨的泰半的光芒。
伶舟皎情不自禁地又...“哦”了一声。
夙沙亭看她一眼,眸中不露半分情绪,只是轻轻道:“走吧。”接着,便径自转身往过领路。
伶舟皎不知为何,还瞧了瞧落在脚边的那些杂乱碎片式的东西,这才,加快上前几步,跟在了夙沙亭的身后。
回程,好像永远会比来路短暂。
一开始本就不是多么远的路程,这会儿,简直像不过是短短的一小会儿,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那座宅院前,仍旧已是站了一群等待的人。
及至近前,夙沙亭在门前停下了步子,伶舟皎自也随着停了下来,她的目光不觉扫过那些恭恭敬敬候在门前的人,旋即,目光所向又落到了夙沙亭的身上。
只听得他用着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对着那些候在门前的人中的一部分,道:“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这其间你们的不用心,想来,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都明白,但现在我要清楚地告诉你们,再如这般,你们就自去领罚,也不用到我面前来分说什么。”
他的声音尽管只是略有些冷淡,听来表面上似乎没有多少的寒意,但却直说得那些人噤若寒蝉,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好半晌,才只一同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
夙沙亭这些话,虽说好像只是对着那些已是等候在门前的人说的,但这字字句句,落到伶舟皎的耳里,自然又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她想,大约她这样擅自的举动,是惹得夙沙亭有那么些不高兴了,不过,这也实属正常,毕竟,就算是她,也不愿意手底下,或者说合作方里,有那么些不听话的喜欢自行其是的人。
不过,这一回也实属是她考虑不够周全才出现的意外。
如是她将归程计划清楚,现下也不会招来夙沙亭出现在这里。
下回,多少是要注意。
伶舟皎正经地是这样想着,然则手下,却已经上了前去,直接扯了扯夙沙亭的袖边,见着他挑着秀气的眉看过来,她那双栗色的眸中盛满了澄澈一片,嘴下说着的却是:“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要有什么事,也该是先由我来担待。”
她平素其实在宅院里这些仆从丫鬟的眼里,是个略有些冷有些傲的人,所以,她现下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话,落到那已是等在门边唯唯诺诺的一群人耳朵里,那不免就有几分诧异。
诧异于,她怎么会如此为他们说话。
看着她那双仿佛盛满了澄澈的栗色眸子,要端着一副冷淡表情的夙沙亭,实际上眸底却仿佛一闪而过了几许无奈,就好像,他早就料到她势必会如此一般,他瞧着她,过了那么一会儿,便转过头去,用着听来仍是那样冷淡冷静的声音,说着:“既是如此,那便下不为例,该有的责罚也都记着,这回事免了,要再有一次,便加倍吧。”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地“轻描淡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