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皎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十分地平静。
夙沙亭又恢复了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神秘,消失个那么些天,又有那么些时候出现在伶舟皎的面前。
她默契得不去问他究竟在筹谋些什么,只是在他每次来的时候,特特要求他四处收集些兵书,然后,每日她便什么也不管,就捧着那各类兵书,仔细研究。
就算是有些深奥晦涩的地方,她也费尽了心思要将其弄懂。
他们都在做着各自的准备,以便于更好地在过不了多久要燃起的烽烟中,挣出一条对于他们有利的道路。
几乎是与此同时。
在隔着那么长长距离的南大陆,肃京城中。
薄奚凛也接到了关于北大陆各处势力蠢蠢欲动的消息。
布置得处处透着不经意奢华的宫殿里。
偌大的宽敞的地方,只有一身正装的呼延笠,和穿着月白色衣衫的薄奚凛。
薄奚凛面前的案几上,还摆放着那些被呈上来的关于那些消息的文件,他坐在那儿,屈指轻叩在洁净如新般的案几上,那些纸张,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任他仿佛漫不经心般地审阅着。
呼延笠隔着案几站在薄奚凛的面前,面上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他那双眸子,却无端端地透着些肃然。
“北大陆东边的势力被冒出头来的秦家整合了,同那夙沙家与傅余家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面上看来这种情形,似乎谁也不会再轻易动手,”薄奚凛淡淡地说着。这话不像是在说给呼延笠听,倒有些自言自语般的架势。
他屈指叩击着案几,发出细微“嘚嘚——”的声响,一声一声,有着相隔有序的节奏。
“但实则倒是不然,秦家如此摆了傅余家一道,哪怕给了那么些甜头。看上去一时倒相安无事,私下里指不定多么暗涛汹涌,”他眼中华光熠熠。“且,这样一来,在三家势力之中,兵力最弱的一下倒变成了一向兵事方面都有所欠缺的夙沙家。秦家纵整合得好。手中也有那么些势力,但如果此时,傅余家敢出手对付夙沙家,恐怕,那秦家是绝对不敢来插手的。”
“就算是傅余家将夙沙家纳入旗下,恐怕,那坐观争斗的秦家,也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捡这两方争斗的渔翁之利。”薄奚凛微微眯起了双眼,眼中却迸射出灼灼的光华。“但这样一来,只要给了傅余家一定的再整势力的时间,难保他们不会趁热打铁,一举再拿下秦家的势力。”
北大陆的战事,已是风雨欲来,挡也无从挡起。
倒只看那秦家与夙沙家是否存了暂时结盟的意思,不过,看秦家这近来的举动,并不是要与夙沙家结盟的意思。
这两方若真的争斗起来,秦家绝不可能在现下存了插手的心。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呼延笠,听着薄奚凛说了这么一通,接着,才开口:“还有,近来传来的消息是,那伶舟家似乎已经朝傅余家投了诚。”
伶舟家?
那朝云子纵有些本事,对整个局势的影响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那伶舟家大小姐此刻在北大陆宣扬起来的声势,倒或许会令得一些世家随即投向傅余家。
那凰图如果真有其事,傅余家要拿下真个北大陆的势力,成功的可能性,或许真的会扩展极多。
而他们南大陆,可是并不想看到一个再度被整合起来的北大陆啊。
薄奚凛轻叩着案几的动作,缓缓地停了下来,他的指尖微微摩挲着,眸光自那铺陈在案几上的纸张上扫过,如轻薄滑过湖面的羽翼,并不停留,沉吟一会儿,他方才开口道:“准备一下,这趟北大陆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呼延笠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殿下还请三思,对于北大陆,我们并不能掌控完全,要这般去,殿下的安危得不到应有的保证。”
“不如,还是派相应的人去,殿下安心在后方谋划。”一向面瘫的呼延笠,在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面上难得地有那么些诚恳之色显露。
薄奚凛摇了摇头:“肃京有父皇坐阵,出不了什么乱子,南北大陆之间通行有碍,消息传递总也是要有些延误,可战事既起,其中一瞬可存万变,若留在南大陆,其实根本就无法管着北大陆的事。”
“传递延误,一来一去之间,保不齐又变了个什么状况,要想插手北大陆的事,光留在这里,定然是不行的。”
薄奚凛略略扯开那偏厚的唇瓣,面上几分肃然,几分傲然,接着道:“再说,就凭着我的本事,只要不是被那些人发现了踪迹,令人来围攻,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不过,退一步说,哪怕是真的被北大陆的哪方势力擒住,就凭着现在北大陆的局势,和我的身份,哪怕他们知道我在图谋着什么,也绝不敢先对我下手。”
“毕竟,在这样的势力争斗之中,哪方都不敢招惹强大的敌对势力。”薄奚凛说得十分笃定。
“可是殿下,”呼延笠面无表情,施施然道:“陛下大概不会允许您这样做。”
薄奚凛道:“这倒无妨,父皇那里,我自去分说便是,想来也是会同意的,只是母后......”
他话说到这里,眸中总有几分复杂之色划过,但那复杂很快便自他眸中消隐,一如从来都没有出现。
这会儿已是打定了主意。
薄奚凛摆了摆手,直接对呼延笠吩咐道:“你且下去先准备准备,我这便去与父皇说说,三天之后,我们便出发往北大陆去,对了,那个替身要安排好,还是需要在母后那里,暂时瞒住我离开的消息,其他的,有父皇在,总不会有什么事。”
薄奚凛既已定下了主意,其他人再怎么劝说也都已是无用。
呼延笠自是知道此点的,因而,那劝说的话也就不再出口,只是诚然地应承下来,面上带着更加严峻了些的肃然:“是,臣这便去安排。”
接着,就在薄奚凛的示意之下,转身离开了去。
而薄奚凛不过在案几旁继续坐了一小会儿,眸光在那些铺陈在案几上的纸张上稍稍再停留了一小会儿,眸中深暗,掺杂着沉思之色。
旋即,他便起身,径直就要去寻他的父皇,薄奚仁。
当薄奚凛来到薄奚仁所在居处的时候。
薄奚仁已是端正地坐在厅中,静静地看着迈着不徐不疾步子的薄奚凛,朝着里间走了过来。
亟待薄奚凛走到近前。
薄奚仁才发了话,指着一侧的椅子,对着薄奚凛道:“坐吧。”他也不先问薄奚凛为何而来,就好像,不用薄奚凛多说,他就已经料到薄奚凛会来这么一趟了一样。
薄奚凛从善如流地坐下。
然而气氛却一时有些沉默下来。
停顿好一会儿,薄奚仁才率先开口道:“凛儿,你母后那里,你也不要太过于计较,她毕竟是你母后,且,在她看来,那也是在为你好。”
薄奚仁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稍稍的有那么些无奈。
薄奚凛其实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毕竟事情该怎么样他心里都有着自己度量的标准,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只得回:“父皇说的,我都知晓,但袁家人的心里,存的是什么想法,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里称呼的所谓袁家人其实说起来有些微妙。
毕竟在帝后袁清玉那里,恐怕关于自己是袁家人还是薄奚家的人的界限,其实并不是十分明晰,不然的话,一门两后这种事情,她绝不该帮着去谋划。
袁家的势力,这些年来可是一直都在扩张,伸出的手,底下的小动作,可是一点儿也不少。
这些年来。
其实袁清玉在薄奚凛的面前,一直没有放下过想试图在某些方面掌控他的打算,她好像生怕自己的儿子会在某些时候和自己不亲近,于是动作频频,但却不知,归根结底,母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也就是从这一方试图要把控住另一方开始的。
偏生些年来,她仍旧是愈发不知收敛。
薄奚仁将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却也不知该如何调和,要他说,袁清玉这些作为也确实是过分了,毕竟夫妻这么多年,眼见着这样的情况,他也曾旁敲侧击地点过,但袁清玉偏生是不见领情。
他无奈之下,只得时不时敲打一下袁家,可偏偏袁家要是个知道收敛的,那天宴席之上,那袁家之女就不该出现。
薄奚仁正在想着这些。
那边,薄奚凛就自顾自地转了个话题,直言他此行的目的:“父皇,我已经打算好了要去北大陆一行。”
这厢薄奚凛话音一落,几乎是在同时,那厢薄奚仁就皱起了眉。
他盯着薄奚凛看了会儿,见着薄奚凛面上透出的笃定之色,不觉更皱紧了眉,道:“凛儿,你可是已经想清楚?现在去那北大陆,可不见得真就是个好时期,你身为薄奚皇族的殿下,你的安危,可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