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的含义,直直对着伶舟皎而来。
那段曾经跌落断崖的日子。
她曾经晕沉的时刻,她其实并不能笃定地知晓,夙沙亭在这其中究竟知道了多少。
而她现在心底越是不安,面上就越是平静,如果,她的决定朝向了某一个方面,那么,对于夙沙亭究竟知道了多少这个问题,意义也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但他现在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的回答。
伶舟皎定定地、定定地看了夙沙亭一眼,她栗色的眸中藏着深暗,却又恍若清澈不改,她道:“夙沙亭,你想要做到什么地步,或者说,你计划着要做到什么地步?”
他的一步步筹谋。
她并不用对此知晓得清楚,她只要确定一件事就已经足够,他不用坦白而言,当然,现在他们即便面对着面,谁也不会对对方坦白而言,谁都该有不曾被掀开的筹码。
拿捏起分寸来,才更有余地。
她的身后是腾腾而起的喧嚣,那片空旷的场地,此时,已有了对峙的双方,他们想要将对方压制,他们蠢蠢欲动,又还未动。
只是喧嚣已流淌在气氛里。
她的身前是倚坐于树的夙沙亭,那般沉稳而清浅于一切都不是显得特别在意的气度,他是极易让人心生美好向往的光景。
精致到无懈可击。
伶舟皎固执着沉默,现下。她要等到他的回答,而在他未曾回答之前,她也不准备要再说些什么。因为,他若不肯回答,这段谈话,才是真正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显然夙沙亭也察觉到她态度上的差异。
而这个回答,本身他既在此对伶舟皎说起这样的话题,他就已经准备要做好回复,他不曾游移。话语间没有先前回话时的模棱两可,只答:“这片大陆的掌控之力再度合而为一。”
伶舟皎的表情中,透露出决意。和一种近乎执念的倔强,面上却是现着陡然绷紧神经又松懈下来的释然,道:“我会帮你。”
不等得夙沙亭回答。
伶舟皎又清清楚楚地将这话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眼。都说得很是清晰:“我会帮你!”
夙沙亭清浅沉稳的表情中。侧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又从来都没有半分对于她这般说话的怀疑,他道:“我会如愿,你也必会如愿。”
她想要颠覆的太多。
多到光凭借她的势力,根本不足以去完成,然而,现在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夙沙世家那唯一的能够承继的人。他有着她在现目前可以借助的势力。
而这个人,在上一世的下场。
她似乎也隐约有耳闻。但一直在南大陆的时候,其一是她未曾记起这么回事,其二是她也并不了解那夙沙世家唯一承继人的姓名。
现在想来。
伶舟皎眼底的深晦满满缓缓褪去,却有一闪而过的光亮,映得她一双眼眸带着奇异的妖艳,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有掩盖沉沉的别样的情绪。
夙沙亭似乎对此恍若未觉,只是道:“你听,开始了。”
他似乎在说着这话的时候,情绪淡淡,但话语间又像应该是含着某种不曾言说出来的期待。
伶舟皎抿紧了唇,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小树林中的阴翳,似乎都刻意避开这样的一个角落,让光线都渗入、侵入他们的身侧。
“啪――”
陈设华贵而雅致的屋内,雕花不曾带着镜子的梳妆台边上,有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在端坐着,而她的身侧,摔落在地,碎成了片片的,是一面即使碎裂,也仍旧在折射着光线的镜子。
她抬手,抚摸着脸颊一侧偏上近于额际的地方,那里,有大片的沉暗晦色从额际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之处。
那张本清雅如白莲般脱尘的颜容,被覆上这么一块乌印,一如上好的瓷器,竟被磕碰出了深裂的碎纹,令人不觉心生惋惜。
她的眼眸之中,像有着焰火在其中燃放。
她不够平静,面上的表情甚至扭曲着,带着那么几分狰狞。
房中没有其他的人。
这样大的响动,即便是外间候着的人听了个分明,在没有得到里间人吩咐的时候,她们都喏喏地待在外间,并不敢擅自闯入进去,且实际上她们的心中,也都有些恨不得退开此处,退得越远越好。
房中的人正在喃喃而语。
她目色之中的焰火愈演愈烈,仿佛灼灼带着择人而噬的狠烈,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夙沙世家?夙沙世家?!呵,还真是好样的!”
伶舟琼心底翻滚的情绪根本不肯停歇下来。
这四方势力共存的局面,其间不排除她有着暗中布置的心思,而,现在,正在她衡量着要从中挑选的时候。
生生地。
这本该稳定一段时期的局面,竟如此被人打破。
这些年来。
或许是心绪几乎不曾遭人违逆,或许是在那些传言之中,她早已成了被人高高捧起的存在,所以容不得有一丝丝的不忖己意。
那传信而来的夙沙亭。
竟明明白白地说了他家在其中动的手脚,挑动那两方势力的争斗,且,言辞之中又携带着对于她的轻蔑不屑,甚至于明嘲暗讽。
那样的侮辱,那样的侮辱?!
如何叫她能够半点不介怀?
伶舟琼凉凉而笑,带着几分寒气,言语冷冷:“夙沙家?夙沙亭!我倒要叫你知晓,今日这般行事,该是如何会叫你后悔的一件事情!”
“不过是掌得这样一番势力,还真当自己在这样的世道里有多么大的权利了?!呵!”
伶舟琼的语气里,夹带着好像不可一世一般的高高在上,一如她仿佛已经凌立于众人之上,有着那样可以操控他人的奇妙的能力。
她醉心于此,她也渐渐被这样的能力,变得失去了素日里的那些‘沉稳和隐忍’。
碎裂在地上的镜片。
正好在她转头的瞬间,折射着一缕光芒,反映到她的脸上,那位置正恰恰好落在那块延伸的乌印之上,竟衬得她带着寒气的面容,更多了些狠戾的狰狞。
她眸光不经意地一个下移。
看见碎落在地面上的镜片,仍映着的景象,不由就是抬脚一踹,将本碎落在地上的镜片,又踹了个七零八落。
片片都不能合在一处。
伶舟琼忽然就这样笑了起来,她抬手,重复了一开始的那个动作,抚上了那块延伸的乌印所在的地方,她的眸光中划过一缕流光。
她咬着牙。
心里暗念的却是:只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而且很快,这一个时辰也就会不用,到那时,这乌印完全消失,到那时,也就是要叫这些人好生知晓这世间厉害的时机。
她笑得带着那么几分恣意,高高在上的轻蔑,俯视众生的凌然,在她的脸上,此刻,显耀得那么清晰。
此刻的她,没了往日在人前的气度,那样的面貌,却真的称不上能有多少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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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在送到敌对双方手中的,各自的,以为是对方真实情报的情报,这情报上甚至详细到粮草标记存放地,这样的重大消息,使得双方都精细地打起了各自的盘算。
战事,自然就成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抉择。
这样的情况下。
还何愁不起战事?
那大将军的母亲的事情,或许是其间一个导引,但显然不会是能够起决定性作用的缘由,每一个掌权者,即使多么贪功冒进,也一定有着自己心中的衡量。
这一份情报。
才能真正成为双方真的打响战事的决定性因素。
夙沙亭早已预料到这一点。
而他现在在这样的小树林里,那般倚坐于树,等的,当然不可能是想知道这战事是不是能够打起来,他等的,是在双方都知道对方部署真实情况下,这双方可能会打成什么模样,最后,又合该是哪一方的势力,会成为这场兴起的战事中的赢家。
且这赢,又是赢成了什么样子的局面。
他有着十足的耐心,他待在这小树林里,听着外间有着一段距离的喧哗声响,静静地等着,等这场战役的结束。
实际上,他也有着预料,这场战役,诀不会持续多长的时间。
对方所有情报都在手中。
还能纠缠多久,这样的两个对手,就真的没有了半分值得他上心的必要。
伶舟皎没有再站在夙沙亭的面前。
她就站了那么一会儿,觉出了夙沙亭实际上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要走的意思,就自发自觉地寻了个还算得能干净一些的地方,在夙沙亭的不远处,皱了皱眉,还是尽量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
时间,在他们两人之间流淌着寂静。
谁都不言不语。
这样的气氛之下,竟还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和谐,一如,那曾经颠簸的岁月,他们彼此之间,也不曾存在着过多的交谈。
但彼此也都知道,在某些事情上,对方和自己,其实有着同样的一种心思,就像是一种小小的不必言说的默契。
这样的安静,仿佛安静到就是应该要用来打破。(未完待续。。)
ps:【总算是到了地方,不过这儿网感觉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