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亭眸光清明,在站在他面前的一众人身上打着转儿,他道:“人都已经到齐了么?习凛和胡立,你们有人见着他们了么?”
站在夙沙亭面前的人群,大多面面相觑,无一人出言回答。
夙沙亭对此倒似也不怎么在意,他多是例行公事般地问了这样一问,就没打算再计较,只是神色如常地又道:“便是没来的,却也不多等了,话都已经说到了前头,谁不遵循,造成怎样的后果,倒也不是该我们来承担,又何必要费着时间,还等他们?”
他说着这话,像是在挑拨些什么。
和伶舟皎一起站在夙沙亭身侧号称要和他们一起回书院的项明然,隐晦地将目光往夙沙亭身上落了落,他忽然觉得,这个在初初见面时,就让他觉得面目齐皆优秀得有些过分的两人,或许,并不如他初初想着的那般简单。
人群之中,此刻倒没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对此皱了皱眉。
夙沙亭话音落下后不久,伶舟皎只觉心神微动,凝神就往身侧某个方向看了去。
此时,他们身后立着的,就是项舅舅的那间茶楼,左右两端,一侧是通向城里的路,一侧便是通往书院的路。
刚好,伶舟皎看向的方向,就是通往城里的那端。
有两人的身形,由远及近,眉目颜容渐渐地在这边一众人的眼里,渐渐地愈加明晰。
在这世间。
风仪无双之人,不说是没有,但也应该是很难得见,只,此刻,不止一个人见着走在前边款步而来的容颜俊美到似带妖冶的少年,却只能想着一句,如是待这少年长成,大抵就该是那般风仪无双之人。
而当他们随着那款步而来的少年的目光,又将视线转回夙沙亭和伶舟皎所在方向之际,竟是发现,之前那看似只是颜容极为出众,一身凤仪姿态倒不是多么凌人之上的夙沙亭和伶舟皎,分明在那风仪无双的少年靠近之际,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夺目了起来。
仿佛在这三人聚集到一处的时候,别的人都要被他们齐齐衬得黯淡了几分。
薄奚凛的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话语里不见半分客气,还未及近,他就已扬声道:“你..叫苏沙是吧?端的是好大的威风,院士不过是让你负责领着出入牌子,今早你训了一通话也就罢了,怎的,在这书院外间也是不见半分收敛,难道,你是要叫这外间的人,都道南林书院的学生,竟是不通半分情理么?”
虽然方才薄奚凛和呼延笠是同这边的人群隔着些距离,但很明显,他们将方才夙沙亭说的话,听得清楚。
而薄奚凛说着这话,一副没有将夙沙亭看在眼里的狂傲模样,只,他之前所表露出来的,可不像是连夙沙亭的名字都没有记住的意思。
夙沙亭淡淡笑了一下,不答反问:“说话理事,是规矩重要,还是情理重要?人生在世,守规立矩,不才是立身之本么?”
薄奚凛话语间透露出,几乎是不加掩饰的高高在上一般的,蔑然与些许讥讽:“一家之言,何以能成就规矩?”
针尖对麦芒。
这一刻,他们竟是只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于人前,咄咄不相让,却不知是要分个什么高低?
气氛一时之间,因他们的相对,倒显得有些凝滞起来,随在他们身侧身前的一众人,都表现得较方才,更格外地沉默了少许。
就在项明然准备要上前去将这两针对着的小孩儿,给劝解开的时候。
不用项明然先动,那边,夙沙亭就先转开了话音,很是淡定地道:“既然你们来了,那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我方才已查看过,缺的也就唯独你二人而已,现在,就先回书院去,不然,晚了些,怕是赶不上规定的时辰了。”
薄奚凛冷哼一声,算是给这番针对,就此画上了结尾。
好似他们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还真是少年心性――项明然暗自在心底摇了摇头,觉得自个儿分明比这些小孩子要乖了许多,闹不明白他爹为何每次见着他都是那般的冲动模样,分明他人很好了好么?
项明然微微撇嘴。
伶舟皎一直不言语,也不关注到说话的薄奚凛和夙沙亭,她蹙了眉,目光却始终只落在薄奚凛身后的呼延笠身上,落在那呼延笠鞋面上,沾染着什么,看起来不太一样的地方。
那是踩着苏岭之花,才能染上的颜色,在常人看来略有些怪异,但却近似于尘土般的颜色,只有着细微的不一样地方,要辨认出来倒不是很困难,只要见识过那苏岭之花的人,说不上来为什么,在大多数时候,都能够分出那不一样的地方。
伶舟皎原本并没有怎么留意到跟在薄奚凛身后的呼延笠,只是在他们靠近之际,那般曾经在记忆中熟悉过的苏岭之花,极其清淡的香气,就隐约地送到她的鼻尖,令得她不得不循目望去。
苏岭之花,生长于干燥而气候温和的地方,喜阴凉,又忌寒气,大多分布于内陆地区,至于,何以叫苏岭之花,倒是时间已久,由来渐不可考。
苏岭之花,在未开花之际,同寻常所见野草并无多大的差异之处,然而,一旦将临近开花之际,便会生长出细小枝桠,开出的花朵,呈微小的半月形,花朵颜色为灰褐色,看上去,如同枯萎致死一般地诡异。
然,使得它一度为世人趋之若鹜的,却是和它如同枯萎致死的颜色恰恰相反的功效,它能够暂缓衰老,甚至于,在服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还有短暂的,使人能够回复年轻状态的功效。
说起来,这似乎是个极好的东西。
但其实,它虽然不算十分稀有,但生长之处,却也不是十分多。
且,伶舟皎记得很清楚的是,这苏岭之花,分明还可以致幻,更恐怖的是,一旦中招,苏岭之花致幻的功效,却是从来都没有个固定的期限,或许,中了招的人,一刻钟就能清醒过来,或许,也可能一辈子都清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