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是过来找罗非和席宴清。他来的时候一看大门没锁, 便直接推开进去。当时三只豆就在院子里,罗天一看黑豆站起来,连忙比了个禁声手势,担心三只豆一叫, 再给没睡醒的小孙子吓着。
三只豆也是聪明, 一看是家里人一只都没叫。
于是罗天准备进屋去……
没想到没摸上门把手,隔壁屋里做贼似的出来个人。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本还以为是景容,哪知是他的大儿子罗吉!
罗吉一见着老子就觉着后脖梗子疼。但是想想, 反正已经说过了, 顶多再挨顿打呗, 死猪不怕开水烫。
于是隔着栅栏:“爹。”
罗天点点头:“这里睡着比家里舒坦?”
虽然夜里罗天就猜到大儿子有可能会来看景容,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顾及, 一大早都没回去。没回家里也就罢了, 居然连席宴清的旧屋也没回。这说明什么?!说明罗吉在景容这里过夜了!
罗天心想:好么, 不但胆子大了,脸皮也跟着厚起来了!
罗吉不想在这里跟父亲起什么争执, 于是出了大门便绕到了席宴清的院里。
罗非和席宴清这时候都已经醒了,两人正想着早上吃点儿啥。
罗非在罗天来之前就出来过一回,把大门打开之后, 他见着景容那屋也没动静, 便又回屋去了。当时他还并不知道罗吉到底有没有留下。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这是真没回啊!
“爹, 大哥, 这么早, 你们咋过来了?”罗非无耻地装作没发现问题。
“早啥早?明明是你们起得太晚!”罗天坐下来,一肚子气。亏得他一宿没睡还给儿子想办法,想让他不被人指指点点的同时又能和景容在一块儿,这小子倒好!根本就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嘛!
“爹,你们吃了么?没吃的话让二宝多做点儿。”席宴清一看罗吉的面色都知道这人昨儿个肯定没回家,这会儿八成没吃东西呢。至于老丈人,还真看不出来。
“吃过了。”罗天板着脸说。
其实他并没有吃,寻思过来正好在二儿子家边吃边聊聊大儿子的事。干聊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嘛,边吃边说就好多了。但是他现在不想让大儿子吃饭了!所以他决定说自己吃过!他就不信他说吃了,他大儿子敢说自个儿没吃!
“我没吃呢。”罗吉却想都不想地说,“二宝带上我的吧。”
“你!”罗天一脸□□的表情,五脏庙里突然传来“咕~~~~”一声,像是怨气。
席宴清:“……”
罗非:“……”
罗吉:“……”
罗天僵着一张脸:“昨儿个酒有些喝多了,这肚子里还是不大舒服,二宝你给爹带碗粥吧。”
凌晨醒来之后就没再睡着,其实很有些饿了。
罗非憋住笑:“知道了爹。”
早上做得清淡些,熬了粥,煮了咸鸭蛋,然后弄了一点土豆饼,再来点拌好的小咸菜,又营养又爽口。
罗天吃到半碗粥就把自己说吃过饭的事情给忘了,到最后差不多喝了三大碗粥。
也亏得罗非做得多,不然还不够吃了。
小老虎这时醒了,他也不哭,就揉揉眼睛在屋里啃自个儿的脚丫子。过一会儿奶声奶气地“哇!”一声,跟他的小老虎枕头耍横。
罗非听到动静赶紧进屋,把小家伙抱起来摸摸尿布。确定没尿,便给他弄吃的。
大人有早餐,小老虎有小米糊糊。
罗非抱着小老虎,一小口一小口喂米糊。小老虎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罗天,小手“啪啪”往桌上拍:“哒哒哒哒!”
那厉害样儿,就跟在批评罗天昨儿个把他给吓着了似的。
罗天哪可能跟个小不点儿计较,摸摸小手:“一大早起来就跟姥爷厉害是吧?”
小老虎坐在罗非的怀里直往前蹿,一点老实气儿都没有。他白嫩的小脸蛋儿上挂着米糊,瞅瞅罗天,再瞅瞅席宴清:“吧吧!”
席宴清现在最喜欢听这俩字儿!闻言三两口把剩下的粥喝掉,伸手把小老虎抱到了怀里。他跟小老虎顶牛牛,还挠小老虎痒痒,小老虎就咯咯笑。那一副合乐的画面,让罗天忍不住去看了看罗吉。
罗吉是他的大儿子,当时刚生下来时那也是深得他和妻子喜爱的。想当年他还固执地背着大儿子上地里干活,也不管人家笑不笑话。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会趴在他背上流口水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罗天突然改了主意。他决定谁也不问了。
本身就是他大儿子自己的事儿,他何需去问当事人以外的想法?
“今儿个白天你们有没有啥活儿要干?”罗天说,“爹现下也没啥事儿了,你们要是有需要爹帮忙的地方尽管吱个声。”
“就是喂家里这些个鸡啊鸭啊啥的,都干得过来。”罗非说,“爹您今年也忙了一年了,这会儿就歇歇吧。”
“我今儿个帮景容收拾一下羊舍,再帮他弄点草料。”罗吉说得大大方方的,好像他要做的事就跟喝水吃饭那么平常。
“大宝啊,爹以前咋没发现你这脸皮这么厚呢?”罗天说,“你说你这么勤着往景容那儿跑,就不怕外人念叨些不好听的?”
“怕啥?我又没做啥亏心事。”罗吉想好了,往后若有人问起来,他都打算直说。别人爱咋想咋想,那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再说了,以前他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要给妻子治病,人家还说他傻呢,那他就真傻了吗?他自个儿知道咋回事就好了啊。
“爹,我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席宴清捏着儿子软嫩嫩的小爪,“是关于咱们来年种庄稼和养羊的事。”
“讲,一家人有啥不能讲的?”
“这不,景容那儿的羊得有七十来只了,他一个人也忙不开。您看现下活不多还好,我们都能一起帮把手,可等开春了之后园子里也要忙活,那就忙不开了。所以我寻思要不就干脆让大哥来帮着景容一起管羊群,至于明年开春之后的农活,咱们都包出去,您跟我娘就监个工您看这样成吗?”席宴清说着看了眼罗吉,同时也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都包出去干啥?你们的包出去就好了,爹和娘能帮你们把地看好了。至于我那儿的,我和你娘还能干活。今年是看你们建房走不开才全包出去了,明年就别包了。”
“我知道,您和我娘身体还好着呢。可我们这边地不是要多了么。这年后景容和骆勇的地也要下来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加一块儿二十亩地都不止了,您和娘自个儿也干着活,哪里忙得过来啊。所以您就当帮我们这些小的了呗,辛苦点儿。”
“辛苦啥?这明摆着是给你爹找清闲呢。你小子说话就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罗天呵呵笑,“成吧,待开春了再说。咱这么多人呢,咋还不忙过来了。”
“我也没意见。”罗吉笑说。
“那我可就当你们答应了啊。”席宴清笑笑,“另外我和二宝还想再买两块地,爹您能不能抽空帮我跟村长打听打听?这地买来是要种浆果的。去年咱家出那些龙葵果都没够用,今年我打算再多种一些。”
“成,这有啥不成?爹今儿个就去帮你问问。”
“爹。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跟您说说我的想法。”罗吉说,“和景容的事儿,我不想遮遮掩掩的。其实也没啥。北地男多女少,小哥也比南边少得多,所以结为契兄弟的本来也不在少数。我不觉着这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见不见得人的,这分用谁的眼光看。反正爹只管讲究一样,做人不能不厚道,这吃干抹净走人的事儿绝对不能干。所以你的事儿,你自个儿看着办。反正你也都大了。”
“谢谢爹!”罗吉没想到这一晚上不走还有这样的收获,登时乐得不行。这跟他之前猜的差太多了。他还以为咋也要跟家里僵持上一段时间呢!
要不是想着他爹还在,罗吉都想冲出去到景容那院去告诉景容这个好消息了!
景容已经醒了,醒来之后没看到罗吉,心里稍稍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一寻思罗吉夜里特意来看他,他又觉着心里暖乎乎的。于是他伸了个懒腰,起来穿上衣服之后便出来了。
今儿是个大晴天,太阳很好,也没什么风。景容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村民家烟囱上冒出来的烟发了会儿呆。
罗吉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罗吉看见景容,本能地一笑:“早。”
景容也跟着笑起来,耀眼的阳光为他镀了层金边儿,看起来美得有些像幻觉。
罗吉呆了一瞬,走近了些,略失神地说:“你可真好看。”
他也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但有些时候越是朴实的话,越是能说得让人心动。
景容倏地红了脸:“胡说什么。”
罗吉说:“没,过来吃东西吧。二宝熬了粥,还做了饼。”
景容点点头,一边寻思得抽空跟罗非学做点吃的,不能总这么蹭饭,一边绕过大门过来了。他来了之后略带着尴尬说:“你以后在家住的时候还是不要在夜里过来了。要是让罗伯伯和罗伯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哎,我简直怀疑罗伯伯会不会半夜挖个坑把我埋里。”
罗吉笑说:“不能。”
罗天这时把门推开,抚着下巴问:“景容啊,我有那么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