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 吓得景容差点当场给自个儿挖个坑主动跳进去。但他很快发现,罗天的表情并没有带着任何不悦的情绪,而是像长辈逗小辈玩似的,那是明显装出来的严肃。于是他稍稍放开了,说:“没,我就是说笑的, 您一点也不凶。”
罗天点点头:“嗯,那就好。要不你说这都要成一家人了, 你再怕我怕成这样,那多不好。”
景容愕然地看向罗吉。
罗吉笑说:“我跟爹娘说了我俩的事。爹不反对, 娘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景容不太敢相信。虽说北地结为契兄弟的确实不少, 但这样的两口子无法孕育后代,总还是容易被人诟病。特别是在这样的地方, 很容易让人指指点点。
而且罗吉又是家中长子……
罗吉见景容意外, 十分认真地说:“真的, 没骗你。”
罗非和席宴清也出来了, 罗非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哥, 你说, 这事儿是不是得谢谢我?”
虽说他爹突然答应了让他大哥和景容在一起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不清楚, 但今天这事正好被撞破, 然后正好又直接解决, 他是不是有功啊!
罗吉倒确实是感谢罗非, 只是有些事情不好让他爹知道, 不然罗非肯定少不了一顿胖揍。于是他把话题转开:“二宝, 景容还没吃饭,先让他吃点东西吧。”
罗非看着景容笑笑:“好啊。”
那一脸调侃,把景容弄得浑身不自在。一想到那个瓶子里的东西,脸上都快烧起来。以前没发现他齐哥这么、这么豪放?
景容问罗吉:“你吃了么?”
罗吉说:“吃过了。我去帮你收拾羊舍。”
之前跟景容一块儿出去买羊,路上也学到了不少,清理个羊舍还是没问题的。
景容不确定让罗吉给他干活,罗天会不会有想法,便下意识地看了罗天一眼。
罗天更直接:“咋?景容你还想让伯伯也帮你清理清理羊舍?”
景容吓得赶紧摆手:“不不不,这我哪敢。我、我还是先去吃饭吧。”
罗天一看这孩子还挺逗,笑着说:“成吧,那我回了。我去村长那儿问问地的事儿。”
席宴清说了句“有劳爹多费心”,之后把小老虎放进罗非怀里:“我去喂鸡。”
小老虎一听“鸡”,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席宴清听得一愣:“姑姑?姑姑在那边的院儿里。”
小老虎瞅瞅骆勇家的院子,小身子一扭一扭朝席宴清使劲:“咕咕!”
“他是不是想跟你去看鸡啊?”罗非不太确定地说。
“那成吧,爹带你去看鸡。看咯咯哒!”席宴清惯孩子惯得没边儿了,把小老虎包得暖暖乎乎的就去了鸡舍。
今年买的鸡已经长大了,看着没有小时候带回家时可爱。但可能是自家的看着都好,席宴清觉着成年的鸡也挺好玩儿。他抱着小老虎转了一会儿:“好了,看完咕咕了,回去跟爹爹玩儿,爸爸得干活。”
小老虎糯糯地“哇”一声,软嫩的小胖爪拍席宴清的脸。
席宴清把他抱进屋,随后便弄鸡饲料。弄完鸡饲料,这头景容也把饭吃完了。兄弟俩一块儿把鸡喂了,之后去了羊舍。
羊吃得肯定是比鸡多,毕竟个头差在那儿呢。景容差不多得一两天就用铡刀切玉米杆还有草料。这活难倒是并不难,但干久了肩膀和手腕都疼,而且得是两人配合,一人把玉米杆往铡刀底下送,一人负责切。
原本都是席宴清跟景容,还有骆勇三个人轮流切玉米杆,这下罗吉来了,就变成四个人一块儿弄。
四个人里罗吉和骆勇力气大,所以今儿个他俩负责切,景容和席宴清负责送。有时候两头再换过来。
席宴清倒是还好,他本身就是个纯同性恋,所以对于景容和罗吉在一起的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骆勇还没把这事儿消化完全。他抬刀,下刀,麻利地切着玉米杆问罗吉:“大哥,你和景容到底是啥时候开始的?咋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啊?”
“切你的吧!哪儿那么多问题啊。”景容说。
“说说呗。”骆勇收不住好奇心,“说说又不能掉块肉!”
“嗯……”罗吉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咱们第一次去采石头的时候吧。”
“那么早?!”那时候他跟罗茹亲都还没成呢,才开始打算盖房。骆勇惊呆了。
“那时候你追着景容闹,景容不是一不小心绊倒了么,正好撞我怀里了。”罗吉以前还奇怪自己居然把那一幕记得十分清楚,现在他知道了,大约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吧,心里对景容的感觉跟旁人不太一样。
“你俩藏得可真好。”骆勇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了。这么久了他都没发现,他得多迟钝啊?
“也不是藏。其实那会儿也没往多了想。要说真正觉得哪儿不一样是从入秋的时候开始的。”
“这个不许说啊!”景容想到自己当时看到罗吉的那个还有些尴尬。还有他做的梦,他都没好意思跟罗吉说。
“嗯,这个不说。”罗吉也觉得这种事只要两人记着便好了。
“小气死你俩得了。”骆勇不服!
“谁家小两口还不有点秘密啊。你和三宝就没了?非刨根问底干嘛?”席宴清拿玉米杆敲了骆勇一下,“留心你的刀!你个混小子差点切了我手两回了!”
“啊?!真的假的?”骆勇可不敢再分心了,赶紧把注意力收回去。
哥四个吭哧吭哧干活,一上午把玉米杆和其他一些干草给切出来两天的量。
罗非和罗茹做了些针线活,随后准备了午饭。一大伙人边吃边聊,热热闹闹。
日子是真的越过越好起来了。
景容和罗吉从秦北回来后的一个月,母羊们就陆续被发现揣了小羊羔,这可让景容心里落了块大石头。他当初买来的五十只母羊,加上原来的一些,揣崽子的居然达到了四十二只。这就意味着如无意外,来年他这至少会增加六七十只羊。
一只母羊一次产崽最常见是两只,偶尔有一只或者三只的。四到六只也有可能,但这种就极罕见了。且数量多的话质量就会相应变差。
景容不盼着多了,只希望这些母羊们能平平安安把小羊产下。
在席宴清的建议下,景容把羊群分为两拨,一拨是揣崽子的,一拨是没揣崽子的。揣崽子的喂的饲料弄得更加精细,还多给加了些玉米,让它们营养能更多一些。
景容每天都得进羊舍看好些次,就差把被子拿进羊舍睡了。
罗吉白日里去帮忙,夜里偶尔会过来――他倒是想天天跟景容睡在一块儿,可他们还有实无名,总夜里往景容那儿跑确实不像话。
于是这日,又一次来景容这帮忙,趁着席宴清他们都在,罗吉大胆地向景容求婚了。
“我就想以后谁问起来,我就说咱俩是两口子。”罗吉说,“景容你看成吗?”
“成啊。”景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应得大大方方,“就做两口子。”
“嘿!那我回头去找娘,让她帮忙问问哪天是好日子。这么大的喜事,咱们总得庆贺一下吧?”罗非给新做出来的汤圆一个个往木盘里摆着说。
“是得庆祝。到时候也把全村的乡亲请来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席宴清询问罗吉和景容的意思。
“不用吧?/不用吧?”两人却异口同声说,“我觉着自己家里人热闹一下就挺好。”
“那要不就关系好的都通知到,他们谁愿意来咱们就拱手相迎。不来也不强求。”罗非已经脑补好婚礼上要做哪些菜了。
“那也成。反正就是大伙一起热闹热闹。”
最后,李月花出去打听一番,把罗吉和景容结契的日子订在了元旦的第二天。
罗茹和骆勇是中秋节的第二天成的亲,而罗吉和景容则要元旦的第二天结契。
一开始李月花还有些别扭,后来经过罗天和罗非劝了几次之后也想通了。不就是家里又多了个儿子嘛,孙子暂时不能有了,又不是以后也不能有,孩子高兴就成呗!
李月花也不再犹豫,见了关系不错的人家就通知一声,说罗吉要跟景容在一起。
有些人原先就知情,便也没觉着怎么惊奇,道了声恭喜之后说到时候一定去。也有些人颇为意外,想不明白李月花干嘛找了个生不了的儿媳妇儿。一般这种时候李月花都会说一句:“孩子高兴就成呗,人就过这一辈子还不顺心点儿过啊?那还活个啥劲?”
也许还是有人想不明白,但李月花现下也知道,那根本不重要,只要她儿子和儿媳妇儿高兴就好。
“啧,真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自个儿的喜服不是‘我自个儿’做的。三宝的我算是做了一大半吧,骆勇的是我做的。现在大哥和景容的喜服是彻底归我做了。”罗非边做着针线活边说,“我简直太厉害了!”
“可不,我穿你给我做的衣裳去见石大哥,刚好那次他有位朋友在,那人还问我的衣裳是哪儿买的呢。”席宴清说的是真的。有次他去见石释,有个人就特别喜欢他衣服上的绣活。那件衣服上绣的是海东青,那只海东青的眼神十分犀利,羽毛也是绣得活灵活现的,穿出去绝没有撞衫的可能。可以看出来那人当时也觉着问得挺失礼,但坚持问出来应该就是太喜欢了。
“可惜时间不多啊。等以后给你做更好的。”罗非现在也不愁银子用了,所以绣活都是给家里人做。一开始觉得赚不到钱有点可惜,后来又一想,最好的可不就是要留给家人的么。要不是因为时间上有点赶,他连枕头被子都给景容和大哥做,可惜实在是有点儿忙不过来了。还好有他娘忙活。
“我的不急。先把这两件喜服做完就行。不过也别太累着。”席宴清给罗非揉揉肩颈,顺便给自己来两口驴耳朵点心。
好在景容和罗吉的喜服上不需要绣太繁杂的东西,以罗非的速度也就三五天就做完了。
罗吉过来的时候罗非把喜服拿了给两人试试,大小正好,衬得人玉树临风的。景容本来就长得白,这下穿了大红色的喜服被衬得更白。罗吉看得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没缓过劲儿来。
两人从欣赏的角度看了对方良久,随后不约而同地笑着给对方鞠了一躬。
“夫君有礼……/夫君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