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
洛阳,祁府。
幽梦故意挨着某人坐,以甜美的口吻唤他:“祁爷。”
祁妙冷若冰霜:“有何贵干?”
“您在洛阳呼风唤雨,神通广大的,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祁妙转过脸,冷笑:“呵,还有让小公主对我开金口的时候啊?”
幽梦撒娇得更明显:“你就说,你肯不肯嘛?”
祁妙暗瞟凤栖梧:“什么事非得让我来搞定啊?他帮不了你?”
“能帮是能帮,但最后恐怕还得祁爷来斡旋,索性直接来找你了。”
“你不还有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情人么?他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找他帮忙?”
“这你说的?”
两个傲娇,就这么较上了劲。
幽梦无所谓地笑道:“既然祁爷不肯,那我还是去找他吧,反正没什么是色诱一下解决不了的。”
“你站住。”
幽梦侧目,祁妙冷声冷气:“回来。”
幽梦装作不解:“怎么了祁爷?”
祁妙一把将她扯回身边,阴森森地盯着她:“你刚说什么?色诱?”
幽梦故意刺激他:“这词好像不大优雅,我换一个。宠幸?”
“你怎么就不考虑,色诱色诱我呢?”
没什么是色诱一下解决不了的。这句话可不光适用于夜渊一个男人。
幽梦骄矜地拂开他的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夜渊的确是有常人不及的本事。”她瞧着祁妙的脸色深得吓人,话锋一转,“但这里是洛阳,是祁爷坐镇的地儿。我要找的是一个,对洛阳最能手眼通天的人,所以还是祁爷您最合适。”
“马屁拍完了?”
“好,我说正事。”她嘴角扬起邪魅坏笑,“祁爷,我想让您帮我套路一个人。”
“谁?”
“宝库署监丞冯淑瑁。”幽梦气定神闲地道出,还特此强调一下,“景福宫正主,敏妃冯淑玥的胞弟。”
祁妙洞悉了她的企图:“看来敏妃才是你真正的目标?”
幽梦神色笃定:“为了我母妃,敏妃这只拦路虎必须除掉,但冯氏一族在洛阳根深蒂固,除非动摇冯氏根基,否则动不了她。”
“可冯淑瑁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其兄其姐的庇荫,在朝中混个清闲的八品小吏当当,你用他来算计冯氏,没什么效果吧?”祁妙不以为然地饮茶。
“这些我都查过了。”
说着,幽梦铺开一卷丝帛,上面有她多番打探以后对冯氏家族所做的分析。
“我知道冯氏以嫡出一脉最盛,敏妃是嫡长女,排行第二,在她上面有个哥哥,也就是当朝工部尚书冯淑瑥,享侯爵,如今冯氏是他在掌家。”
幽梦手指在冯淑瑥的名字上,祁妙对此人有几分了解:“冯淑瑥背后是有丞相扶持的。”
幽梦默认地点点头,“再接着,就轮到冯淑瑁。”幽梦的手指移动,定格在冯家老三身上,“你别看他没用,正因为他蠢笨,比起他聪明的兄长和姐姐,他更容易犯错。而且我听说敏妃对这个幼弟十分疼爱,他要是犯了事儿,敏妃不会坐视不管的。”
趁她说话时,祁妙一直很认真在看她,她说着说着也得意斜眸,笑得满是邪气。
凤栖梧笑看幽梦,眼神明媚,一片朝霞似锦:“看,我说小丫头是可造之材吧?阴谋诡计可不只是咱们这些男人才擅长的。”
祁妙寡淡无味地瞄他一眼,又看回幽梦:“接着说。”
“对付冯氏这三兄妹,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们致命的弱点,各个击破,这次我不仅要除去敏妃。”幽梦坐直,扬起骄傲的天鹅颈,显得更有气势,“我要彻底瓦解冯氏这座利益集团。”
祁妙听罢沉思片刻,最终默许了她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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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霜台,其中一座破旧的小屋,因为年久失修,墙壁已经斑驳,梁上挂着几片蛛网,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有个小太监推开门,将一个五层食盒放在桌上,一一取出盒里的饭菜,唤了声:“才人,吃饭了。”
盘中有鱼有肉,被废黜的修华虞氏望着眼前景象,只觉得不可思议:“今天菜怎么突然这么丰盛?”
她被打入冷宫三日,每顿只有一菜一饭,菜是馊的饭是冷的,废妃的待遇比宫女还差,今日她忽然见了荤食,反而不习惯了。
小太监打了个哈哈:“是皇上特意关照的,怕才人在这里不习惯,您要是饿瘦了,奴才们可担当不起。”
虞氏信以为真,不禁自我陶醉,两眼瞬间红了:“陛下……陛下还是关心我的……那是意味着陛下很快就会放我出去,恢复我的封号?”
太监哄她:“皇上记着您的好呢,才人你就安心吃饭吧,没准明儿皇上就让人给您送复宠的圣旨来了。”
虞氏开心地点点头,拾起筷子就要夹菜,又顺手先抹去眼泪,太监提着空食盒出去,跨过门槛时回头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太监走后,虞氏终于缓和好了情绪,准备安心吃饭,忽听得门外有人冷艳说道:“如果你想吃完这顿再也没有下顿,那就尽情享用吧。”
她怔然抬头,看到幽梦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不禁心慌地嗫嚅:“小公主……”
冬至扶着幽梦在虞氏对面坐下,对桌上的饭菜作势闻了一闻:“真是色香味俱全呢,不然怎么骗人呢?”
虞氏眉头深蹙着盯她看,幽梦泰然相对。
“怎么?才人不想吃么?”她伸手接过冬至手里一物,“那就让它们吃吧。”
那物件原本用一块布罩住,她将布揭开,那竟是一只笼子,里面关着几只小白鼠。
虞氏被吓了一跳,却见幽梦在那镇定自若地用调羹取盘中肉粒,探进笼子放在食槽中,那几只白老鼠吃得很开心,不一会就全身抽搐瘫作一团,嘴角渗出血沫,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虞氏看得触目惊心,这反应正是幽梦想要看到的。
“你怎么知道饭菜有毒?”虞氏死死地瞪住她。
幽梦不屑地一笑:“我早就提醒过才人,你住在这里要小心,有人想害你,谁让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呢?”
虞氏脸上脱了色,齿间不由自主地打颤,她极力克制:“你说这饭菜是敏妃为我准备的,可我又凭什么能断定,这不是你故意演戏,骗我说是敏妃的诡计,想让我害怕?”
幽梦报以几分欣赏地看她一会,笑道:“你可以这么想,但你得先算算自己有几条命,能躲过几次灾?”
语毕,她便起身欲行离开。
虞氏垂眸,慌乱无措,微弱地翕动嘴唇:“殿下……救我……”
幽梦站定,转过脸看她:“你说什么?”
虞氏紧抿着唇抬头,卑微如尘埃:“公主殿下,救救我,我不想死……”
幽梦缓缓走回来,波澜不惊地望着虞氏,示意她看门口的一个宫女:“你记住她的样子,以后只有她送的饭食,你才可以吃。”
虞氏如获救命稻草,眼底顿时有了亮光。
出了栖霜台苑门,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去往冷宫的路相当僻静,没什么人经过。
冬至忍不住问出自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公主,虞才人已经开口向你求援,为什么不干脆套她的话,让她拿出有价值的情报,用来交换您的保护?”
“失足落河的人,水里有鳄鱼,岸上有老虎。”幽梦漫不经心地徜徉,转头对冬至神秘一笑,“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冬至设想那样无解的情境,纠结地摇头。
“在她眼里,我很会耍心机,她害怕敏妃,但也不会完全信任我。”幽梦告诉她,现在虞氏就是那落水之人,“她现在求我帮她,是迫不得已,想对我虚与委蛇,真到了觉悟的那天,不用我问,她自己就会说出来。”
冬至受她这么一提点,似乎是有些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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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的一家赌坊里人声鼎沸,四方赌徒汇集于此,密密麻麻地围在赌桌前押宝下注,坊里的赌头把手里骰子摇得噼啪响,嘴里不断嚷嚷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喽!”
一个穿得很体面的男人瞪大眼睛盯着骰盒,额头上的汗珠从道道暴起的青筋上滚落,他完全不去在意,一门心思只放在骰子上,他铿锵有力,嘴里不停重复着“大!大!大!”
“开!”赌头将骰盒往桌上重重地一叩,揭开盖,游刃有余地念叨:“三个三,小!”
就差一点点,这么不争气的,那押错注的公子哥懊恼叹了一大口气,嫌弃地闭上眼睛。
因为总想着自己下一把就能转运,指望一下子把输掉的全赢回来,他逐渐上头,赌得越来越凶,越来越大,很快,他就把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
傍晚时分,他垂头丧气地从赌坊走了出来,低头看看自己空瘪的钱袋,心里说不出地怨愤,明明两三天前他逢赌必赢的,他不信自己的好运气就这么到头了。
可这已经是他光顾的第五家赌坊,前面的四家都已经因为他欠债太多,不肯再为他开赌局。
夜里,幽梦光临祁府,祁妙告诉她:“鱼已经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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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开头是倒叙,是前面一个隐藏的伏笔展开,很快会回到上一章结尾的柿子和荞荞上去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