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幸知扑通一下跌坐在浸满雨水的脏污地上,这次没有人能扶住她,她的衣服瞬间被雨水打湿,冰凉如同一条湿滑的蛇从她脚踝处爬上来,缓慢又不容躲避地缠满在她身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速度很快,有种错觉再慢一点的话,她就会喘不过气来死掉。
胡同里,石头的模样被暗淡的路灯拉得很长很长,有种扭曲的错觉,他浑身湿漉漉的半跪在地上,他手里拿着一把不大不小的锤子,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他手里的锤子还在敲那个人的头骨。
猩红的血、白色的脑浆混合成一种新的让人恶心的颜色,顺着水流哗哗的流在胡同地面上,流到排水口。
唐幸知听到自己喉咙里咔咔的浑浊响了几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
浓重的血腥味,眼前的视觉冲击……每一下都鞭打在她紧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上。
“我去!”
浑浑沌沌之中,好像是卫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惊又恐怖:“石头,你、你……”
接着,石头又说话了,还是那把满不在乎的声音。
“卫时,你怎么也在?行了,有两个目击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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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划破黑暗,警灯如同撕裂了黑暗幕布的一只手,把光从外头带了进来。
唐幸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起来的,用手一摸,手掌冰凉,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抑或,雨早已停了,她脸上的全是泪水?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泪?
“幸知,”
华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胡同,见到她用力叹口气,居然说出了那么一句话:“这下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刑警问她怎么办呢?
唐幸知茫然的望过去,手脚收不住的一直在打寒噤。
石头已经被几个警察控制住,控制的过程特别粗暴,因为在警察来了后,他还是不屈不挠的拿着锤子在敲地上那个早已经死了的男人。
一下、两下、三下……
警察叫了,喊了,甚至下达最后通令了,石头仿佛已经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对外面的人、声音都不闻不问,专心致意的敲着那些破碎的血淋淋的骨头。
没办法,几个警察只好采取强硬行动,拿着长棍子打掉石头手上的锤子后,两个人控制他的左右肩膀,把他死死地摁压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生怕石头反抗,其中一个人还用膝盖死命地顶着石头的背脊。
那深陷下去的力道,唐幸知看着都觉得疼痛。
可石头全程不声不响,也没有想象中的反抗,很顺从地接受逮捕了。
这算是唯一的幸好吗?
好什么好!
又有什么好的!!
唐幸知用力吸鼻子,满腔的悲伤从心底弥漫起来,侵占四肢百骸,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还在后怕中吧,估计是。
“石头被捕了现行,”
华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他现在是杀人犯了。”
旁边的卫时早已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很正色也很黯然的轻声说了句:“我觉得石头不像杀人犯,他性格很善良的,怎么可能?”
只可惜,这句话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毕竟,他也算是目击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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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束强烈的灯光由前方照射过来,一下子把黑暗的胡同照得亮如白昼。
站在里面的人不由自主的抬手挡在眼前。
唐幸知没有挡,她甚至还眯起眼睛去迎接那两串灯光:能不能把这道光带进她的人生道路上?能不能把她的前路照亮一星半点。
灯光熄灭,有熟悉的脚步声朝这边奔跑过来,“唐幸知!”
唐幸知身体一颤,还没动作,整个人突然被揽进一个有着熟悉气息的温暖怀里,“你有没有事?”
司徒星空揽紧她,视线快速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衣服虽然都是湿透的,人也看上去呆呆滞滞的,幸好没有看到有受伤的地方。
然后,他微眯了眯黑眸,扫视周围情况。
胡同两头出口都已经被封锁起来,有警员站着把守,而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一块白布盖在地上,白布下拱起的形状扭曲狰狞,白布上有水迹有血迹,还有散落在地上来不及收拾的肉碎……
再往前,是两个穿着法医服的人在工作,或许是场面太血腥恶心了,其中一名法医连续干呕了好几声。
眼前的一幕,说是地狱一角也不为过。
唐幸知没说话,除了身体猛打颤儿外,脑袋拼命地往他怀里钻进去。
她真的很少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想逃避眼前的一切,不敢去接受这一切都是真的。
司徒星空抬头问华清:“石头干的?”
他开车在路上接到华清的电话,只短短说了几句,说咖啡店旁边的胡同发生命案了,石头是凶手,唐幸知是目击证人……听得他又糊涂又焦急,一路加速赶了回来。
“是,”
华清无力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石头不会做出杀人的事,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心里怎么相信石头的为人,也不得不公正公办。
“还有另一位目击证人,”
华清示意卫时:“你问问他。”
司徒星空转头去找卫时:“卫时?你简单说一下看到的情况。”
“我现在的心还是慌的,”
卫时拍着心口,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的回答司徒星空的问题:“我和唐幸知宵夜回来,闻到血腥味,又听到奇怪的声音,走进胡同里一看,石头正拿着一把锤子在敲地上的人,那场景……”
卫时突然张口骂了句脏话,“我觉得要做很长时间噩梦了。”
“法医初步估计死者是被钝器敲伤大出血死亡的,”华清说道:“详细的情况还要等待验尸。”
“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突然,一把让唐幸知始料未及的声音在司徒星空身后响起:“天哪!我不相信石头会做出这种事!”
……!!
唐幸知慢吞吞的从司徒星空怀里抬起头,视线缓慢地越过他的肩膀,然后,她看到正捂着嘴巴一脸震惊的姚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