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月心中微微发苦,她感觉到自己和蓝辰兴之间的某种东西在断裂。在他们做了联盟之后,蓝辰兴立刻休书一封,飞鸽传至金陵,让他父皇耶律才派人将千年人参送至白帝城。不出三日,人参已送到华珍面前。
“师父,这人参虽然不是产自长白山,但也是千年人参,可否用来救命?”
华珍的原本是想要救出韩锦泽,没想到他们以次充好,拿来了南楚的人参。
“这是祁连山的山参,药效自无法与长白山的比较,但好在这真的是个千年参啊!南楚皇室能拿出这样的宝贝,想来兰王很受皇帝的重视。徒儿啊,你的眼光真毒。”
“师父不要挖苦我了,这人参是拿来煎药还是泡水,该怎么给他服下呢?”
华珍伸手试了试常李的额头,“他已经发烧了两日,此时进补凶险万分,人也会非常痛苦。若他能够忍过去,便能活下来。”
白香月给常李用湿帕子敷额,他的额头滚烫异常,华珍将他的领口衣袖处全部剪开,好让身体降温。
“师父,千年人参用药凶险,若不用药又会如何?”
“若不用药,他今晚会醒过来一会,回光返照,最后长眠于此。”华珍的语气非常淡定,他已入耄耋之年,看过数不清的生生死死。年轻时对病人的死亡会愧疚无比,但随着年纪的增大,看的越来越淡。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要把人收走,人力也是无可奈何。他只等白香月做决断,是救还是不救?
白香月抚摸常李的手掌,练武之人手掌会有许多茧子,常李也不例外,她将常李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常李,想要闯过这一关会很痛苦,也许你记挂着冬香和你们未出世的孩子,但请允许我自私一次,我想你活着,请你为我活下来。”她一边说,泪水一边滑落。那是控制不住的泪水,她并不想哭泣,泪水滑落到常李的手上。
“师父,求你救他。”白香月下定了决心。
“好。”
华珍拿了那人参去煎药,约莫两个时辰后,他将汤药递给白香月,“这药喝了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坚持过去十二个时辰就没有大碍了。徒儿,你自己的身子还没有养好,我看你还是安排几个丫头来伺候着。”
白香月摇了摇头,“不用了,师父,我就在这里守着。”
“也罢,为师给你的凝香丸你别忘记服用。”
“是,师父。”白香月一勺一勺地喂药,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常李一定要活下去,一定不能死!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晚,白香月不停地给常李换冷帕敷额,她自言自语说道:“常李,你一定要活下去。熬过这一关很痛苦,但你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你的母亲还被困在北柔,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漓汐,若你活下来,我可以助你回去报仇。”白香月的双眸中,散发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光亮。她要让常李有活下去的信念,自己首先也要坚定这个信念。
“漓汐残忍地杀害了冬香,我白香月一定会找他报仇!常李,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报仇,我需要你保护我。”
常李昏昏沉沉地躺着,汤药喝下去后,只觉得胸口像在被火烧一样,几乎呼吸不了。他隐隐约约听到白香月在和自己说话,却又听不太真切,直到他听清楚了那句“需要你保护我”,仿佛抓到了什么,他不想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苦苦地挣扎着。
白香月看不到常李的心里活动,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很痛苦。而她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又两个时辰过去,夜已深,白香月握着常李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太困,这一睡竟然还很安稳,打雷都没法惊醒她。
蓝辰兴忙完一天的琐事,没想休息,却听到雷声,想起白香月还在照顾常李,他立刻披上斗篷去了西厢房,可当他推开屋子时却愣住。香月,难道你真的对他产生了感情吗?他慢慢走到床前,看着白香月的双手,睡着了还在不忘握着他的手吗?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弥漫着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从前他面对白香月是自信的,而且是互相信任,可现在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想来常李三番五次地救她,会对这样的男人产生感情也是情理之中,想到此处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常李昏迷之中胡乱喊着胡话,依稀能听到他在喊“香月”。
蓝辰兴深吸一口气,遏制住自己的冲动,将斗篷解开,披在白香月的身上。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父皇曾经告诫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能在白香月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就是因为听了耶律才的话。如今对他来说,夺位才是最首要的事。若自己杀了常李,白香月必然会跟自己翻脸,反而得不偿失。
暴雨下了一夜,清晨,一股邪风将西厢房的窗户吹开,冷风吹了进来,常李咳嗽两声,睁开了眼睛。他先环视了一下四周,而后又看到白香月趴在床边熟睡,自己的右手还被她双手握着,心里一阵狂喜,而后一阵猛咳。
“你醒了?”白香月被咳嗽声惊醒,看到天已经大亮,常李在猛烈地咳嗽,简直像在梦中一般。
华珍匆匆茫茫地走进来,“哎呀你别傻坐在地上,快起来给他倒杯水喝。他再这样咳嗽下去,伤口非要崩裂不可!”
“哦。”白香月赶紧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斗篷,想来半夜时蓝辰兴来过,她没有多加思索,反手将斗篷给常李盖在身上,而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华珍为他诊脉,发现他脉象突然加快,显然刚才是因过于激动才引起的咳嗽。,白香月站立一旁,小心地问道:“师父,是不是无碍了?”
华珍瞪了她一眼,“哪里有这么容易,在他完全康复前,你一刻都不能放松。把茶碗给我。”
白香月忙把茶碗递了过去,华珍给常李喂了一口水后,说道:“你刚才瞎激动什么,才救回来你半条命而已,若想要完全康复,还要继续吃药休养,伤口绝对不能沾水也不能碰到,如此休养十日,应当无大碍。”
“是,师父。”白香月恭顺地回答。
华珍又道:“三日后,让他下地走动走动,但不能碰到伤口,也不能累着。”
“是,师父。”白香月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师父叮嘱,您回去休息吧。”
华珍自然要回去看着煎药,他走之前又嘱咐道:“女娃娃,你自己的药也别忘了吃。”
好不容易送走了华珍,白香月这才有机会和常李单独叙话,她坐到床边,上下打量着他,双唇依旧惨白,这证明气血亏损还很严重。
“是不是很疼?”
常李轻轻摇摇头,“不疼。”
这谎话三岁孩子都不会信的,他的伤很重,若不是神医华珍医术高超,人早就死了。
“我们在哪?”常李发觉他们并不是在客栈,这个厢房的陈设很是讲究,床铺柔软,竟像是回到了北柔王府一般。
白香月幽幽地说道:“这里是白帝城,我们在兰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