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稚嫩又固执的声音,远远从院子里飘来。
夏侯腾阳被沈影送出了别院,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少不更事,青涩懵懂的“爱情”。
以及那已经种在心中,生根萌芽自强不息的愿望。
夏侯腾阳回到家中,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哥哥面前撒娇卖萌,好躲过惩罚。
反而是自请了家法,去了主母的院中,光着上身请罪。
夏侯家主母只知道他被宠的无法无天,以为他又在胡闹。
却听这孩子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清晰,“以往母亲督导我好好习武,好好学功课,儿总是惫懒,不争气!辜负母亲一片好心,儿知错了!求母亲原谅孩儿!恕孩儿不孝!”
“儿愿日后晨昏定省,孝顺母亲,发奋图强!”
夏侯腾阳一番恳切的认错之言,竟把夏侯家主母给说哭了一场。
夏侯家主母知道老爷喜欢这个老来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自打出生就抱来了她身边。
孩子都是养出来的感情,她很喜欢这个长相聪明可爱的小公子。更何况云姨娘从来不爱争孩子,甚至不愿多看这孩子一眼。
夏侯家主母便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严加管教,希望他学好。
只可惜他不领情,只会任性顽皮,主母也就渐渐失望了。
这次看他是真心打算改变,主母也就没再罚他,并且接受他搬回来,住在她主院之中。
夏侯腾阳知道,主母不会毒害他,因为老爷把他交给主母抚养,她要对老爷有交代。
他住在主母的院子里是最安全的。
他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之后,当真苦练自己,每日四更天起床打拳练功夫,主母刚起他就去请安,陪主母用早膳。
饭后就去族学里学功课,念书。
主母欣喜于他的改变,更高兴他学好了,她也好向老爷有所交代。
她给在军营的老爷写家书的时候,欣喜的提及了夏侯腾阳长进了这事儿。
没曾想,夏侯渊得知此事高兴非常,竟向圣上请旨回京探亲。得了准允他马不停蹄的带了二百余亲卫就从军营里赶了回来……
不知是夏侯渊回来的太巧,还是有心人的安排……他回来那一晚上,正遇见大儿子喝醉了酒,从他的内宅后院里出来。
夏侯渊当即大怒,若非有家仆死命拦着,他差点把大公子斩在剑下!
夏侯渊归京省亲的时间不长,但他这次离开京都之时,竟然支走了一直被他留在京都,镇守家宅的夏侯安。
甚至远远的把夏侯按派去了宁榆关的大营,反倒把庶子夏侯烈,调回京都军营,坐镇家中。
宁榆关什么地方,边塞大营,苦寒寂寞之地……坊间都猜测,这夏侯安究竟是怎么得罪他老子了?竟叫他老子,这么不待见他?
原以为在他老子的支持之下,他这嫡长子要封侯拜相呢……如今看来,到未必如此了!
严绯瑶听闻坊间这些传言,并在萧煜宗的口中确信了夏侯安果真是被调走,调令由兵部直接下发到他所在的京都军营。
他都不必回京,直接从军营就得走马赶往宁榆关……
严绯瑶不由唏嘘不已,“我倒是小看了夏侯腾阳了,他小小年纪,竟然真的把他哥哥从家里挤走了……”
刚扎完针,正敞着胸怀,仰面躺在床榻上的萧煜宗轻哼一声,“从他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日他的反应,说明他是恨极了夏侯安给他的屈辱。以往他有多依赖夏侯安,如今就有多恨他。”
严绯瑶不怎么赞同他这话,在她看来夏侯腾阳完全是无辜受害的那一个,只能用“发愤图强”这词,怎么能用“不是善茬”呢?
她到忘了自己最开始遇见萧煜宗时,对他的评价,恰恰正是“不是善茬”……
她收拾好了针匣,轻叹一声,起身道,“今日便要与王爷告别了。”
萧煜宗脸色一沉,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严绯瑶没有挣扎,只往他手上看了一眼,“王爷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您应该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小女不敢妄言,但半年之内,不再毒发犯病,是绝无例外的。”
“那半年之后呢?”他挑眉问道。
半年之后?
严绯瑶轻叹,半年之后她又会在哪里?会是怎样的境遇……她自己还不知道呢,如何承诺他?
“此次秋选,除了充盈圣上的后宫,圣上也会为王公大臣、世家子指婚……”他语气幽幽的说道。
严绯瑶心头一跳,错愕的看他一眼,却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得,慌忙躲开他的视线。
他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沙哑而有磁性,“楚王府里还没有女主人。”
“我该回家了!”严绯瑶蹭的跳了起来。
她动作太猛,反而碰掉了针匣,她顾不得细看,抓起针匣塞进衣袋里,如慌乱的兔子一般。在他低沉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严绯瑶住在楚王别院这段时间,严家上下都以为,她是被严景川送去朝廷专设的女学中,学宫规礼仪去了。
那女学是为采选的良家子设立,规矩很严,里头的姑姑、嬷嬷都是满了年纪从宫里退下来的。
专门招收有钱,却没有官身的富贵人家的女儿。不准探视,半月准许归家一次。
严绯瑶刚一到家,尤氏就拉着她的手哭起来,“我儿啊,你在女学里受苦了吧?看看,这小脸儿都瘦了!他们那里,哪能吃的好,睡得好?可别再折腾自己了!”
严绯瑶一噎……这话叫楚王爷听见,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楚王爷可没在吃喝上亏待她,甚至还叫她睡了他的床榻呢……
“选不上就算了,咱们也不指望着选上……苦了我儿了!”尤氏心疼不已。
严绯瑶正安慰着娘亲,院子外头却忽然热闹起来。
吹吹打打的,像是娶亲一般热闹。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被吸引出去,看热闹去了。
就连说话的娘俩,也不由频频扭头向外看。
“没听说兴仁坊谁家要娶妻呀?”尤氏抹了抹泪,狐疑嘀咕。
哪知话音刚落,一大串的爆竹声,就从严家的大门口传来。
尤氏一惊,豁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