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猪很重,且做工精致,严绯瑶立时就推回去,“王府不缺我吃喝。”
“王府不缺,但那是王府的,哪个女人能没点儿自己的私房钱?”夏侯太后微笑说,“你莫嫌少,这是我身上现带着玩儿的,你若肯制药给我,自然不是这个价钱。”
夏侯太后目光热切,语气诚恳,还有故意放低姿态的哀求之意。
即便她们现在是妯娌的关系,她也不必把姿态放的这样低。
严绯瑶垂眸轻笑。
“对了,还有你二哥,严家的二公子,已经在宁榆关历练了这么久了,哀家看着他或许也该回来了。”夏侯太后低声说,“你别看夏侯安在大理寺,但我大哥还在军中呀,叫个云骑尉回来,岂是难事?”
严绯瑶微笑,“这事对王爷来说应当也不难。”
“楚王是能办到,但他早就说放手兵权给圣上,不过问军中之事。王妃也不希望,叔侄之间因为一点小事,互生怨气吧?”
“我知你求圣上也能办到,但若叫王爷知道,你宁可去求圣上,也不求他,楚王不会误会吗?”
太后笑容老练,点到即止,又转回话题。
“哪个人不怕死?医者虽不如士族那么受世人崇敬,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大夫而已。楚王妃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神医,若是太皇太后真能醒过来,哪怕只是多活十天半月呢,你就是神仙了!”
严绯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不敢不敢,不要辱没神明。”
夏侯太后也沉默了一阵子,“你看成么?”
严绯瑶叹了口气,又把金猪放回她手里。
夏侯太后脸色一僵。
“金猪我不收,您若要调理身体,向我买药,倒是可以。”严绯瑶缓缓说道。
夏侯太后原本失望至极,闻言眼中都是一亮,“当真?”
“我正要在府中制方便服用,便于存放的大蜜丸。不过是王爷怕我辛苦,一时还没开始做。”严绯瑶眯了眯眼。
夏侯太后眼睛一转,立时明白过了,“你是缺药,还是缺钱?哀家来帮你。”
严绯瑶摇摇头,“缺个时机,太后既有诚意,我便为您请个脉,再把制作蜜丸的方子给您,您可自己领宫中御药房做来尝试,若真有效果,我那里也准备齐全,您向我买药,还是继续用御药房的药,都好。”
夏侯太后诧异的看着她,眼神仿佛看个傻子,“严家没交你做买卖吧?原本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到了王妃这里,转眼就把本儿也赔进去了?”
“药方无甚稀奇,对症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制作大蜜丸的法子,这个不难,便是我遮遮掩掩,旁人也能学会。”严绯瑶说着落指在太皇太后的脉门之上,“唯有一点,对症这方子我卖的极贵。”
太后点点头,“也是应该。”
“您体内有湿气,寒湿相交,须得慢慢调理,日常饮食要少,不要太精。菜蔬瓜果寒凉,要减量。”严绯瑶说道。
夏侯太后皱了皱脸,“哀家爱吃那一口凉甜之物。”
“若要延年益寿,必须有所取舍,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灵丹妙药是不用付一点儿代价的?”严绯瑶笑了笑,起身到一旁寻了笔墨,提笔写下药方用量,以及蜜丸的制作方法。
她吹干了墨迹,交给太后,“一万两。”她说。
夏侯太后脸面一怔,眼中写着肉疼。她守着太医,却还要花血本买药方子……
见严绯瑶欲收手回去,她立即咬了咬牙,“成交,是送到王府,还是严家?”
严绯瑶迟疑片刻,“王府即可。”
按说她嫁妆极其丰厚,不该再多贪恋钱财,她也用不着与夏侯太后做这买卖。
但她既是打算离开王府,离开京都,嫁妆她是不打算带走的。
且她是真的喜欢制药,凡诚心求医求药之人,她都不忍心拒绝。
既给她自己挣得了零花钱,为她将来储备,也满足了他人的需要,顺带有和缓了她与夏侯家的关系,何乐不为?
夏侯太后欣喜的把药方子放进袖袋里。
“我给您扎针,给您成药,您未必放心 ,我也提心吊胆。”严绯瑶轻缓说,“药方子则不一样,您可叫信得过之人检查考究,信则用,不信则不用,您安心,我也安心。”
夏侯太后这才松快一笑,“楚王妃真是有心,满有诚意。”
“我既有诚意,便厚颜委屈太后。”她说着把笔递给太后。
太后微微一愣。
“不是我信不过您,但买卖就是要公平。”严绯瑶把纸也挪到她面前。
夏侯太后略作犹豫,咬牙写下,“今欠楚王妃白银一万两,三日内送还。”
她在末后还落了日期及名讳。
严绯瑶小心翼翼的拿起纸来吹干,她仔细盯着纸上字迹,与当初收到那张小字条上的字比对。
横撇竖勾竟都没有雷同之处。
“多谢太后。”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离开偏殿。
太后走在前头,严绯瑶落后几步。
夏侯太后刚走到寝殿门口,便听得里头惊喜的呼了一声,“醒了!太皇太后醒了!”
夏侯太后下意识的捂紧了袖口,好似生怕谁夺去她袖袋里的药方子似的。
她先进了殿中,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严绯瑶随后进来,众人灼灼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唔……”太皇太后睁开眼,张嘴说话。
但殿中不静,众人都沉浸在震惊兴奋之情里,窃窃私语不能停下。
“来。”萧煜宗朝她招招手,叫她到床边。
太皇太后瞧见严绯瑶,立时瞪大了眼,“是她,是她……”
皇帝在一旁连连点头,“祖母说的不错,正是她救了祖母!”
太皇太后舒了口气,目光却一直盯着严绯瑶的脸,不能挪移。
宫里原本已经预备好了灵堂丧服……可这日黄昏时候,太皇太后就开始坐起来吃饭。
先前已经连稀粥都吃不下的她,这会儿却把那熬得浓稠糯软的粟米粥吃了大半碗。
醒来以后的太皇太后不怎么说话,总是怔怔的出神,偶尔开口,也只有几个字,“严绯瑶,是她”,亦或者说,“是她,严绯瑶。”
长乐宫里的宫人不明白这话翻来覆去的有什么不同,只当太皇太后是感激楚王妃救了她性命。
严绯瑶救人的消息,也从宫中不胫而走,毕竟来送别的还有外戚。
京都的传言越传越离谱,“太皇太后都已经没气儿了,楚王妃几针下去愣是把人救活了,起来直喊饿,还吃了一大碗饭呢!”
严绯瑶转眼之间,从一个“卖弄医术,迷惑圣上,魅惑楚王”的医痞妖女,成为真正被世人认可的医圣。
每日都有许多人蹲守在楚王府外头,只盼能目睹楚王妃的风采,若是能得楚王妃怜悯,给他们看个病,开个药,那真是祖上积福了!
甚至还有人议论说,“楚王妃乃是上天派来感化楚王爷的,否则罗刹旁边怎么就出了个菩萨?”
萧煜宗初闻此言时,正在酒肆二楼的雅间里。
他对面坐着一直恭候在酒肆,不敢离开一步,甚至吃在这儿、睡在这儿,就等他回来的严兴源。
“本王是罗刹,她是菩萨?”萧煜宗看着严兴源,呵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