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会儿就像是睡着了,她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绵长。
“我也不敢保证……”严绯瑶低声对萧煜宗与萧珩说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上天垂怜……”
“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萧珩抢先开口,“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这么多太医已经诊断,你也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冒了巨大的风险。”
严绯瑶舒了口气,像是庆幸被理解。
萧煜宗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
“不管效果如何,朕都谢谢你。”萧珩诚挚说。
萧煜宗脸色一冷,伸手握住严绯瑶的手,他不说话,当他是死的吗?
他的母亲,他的妻,用得着一个侄儿来道谢?
“臣妾只是尽一个儿媳当有的本分,不敢受谢。”严绯瑶立时往萧煜宗身后一躲。
她的话,她的小动作,无疑表明立场。
给足了萧煜宗面子,毫不拖泥带水。
两个人关起门来,在府上如何相处,那是两个人私下的事儿。
在外头,这么多外人面前,能够拎的清,这叫萧煜宗很是欣赏。
“偏殿空着么?”萧煜宗忽然问道。
萧珩愣了一下,点点头,“空着。”
萧煜宗点点头,牵着严绯瑶去了偏殿。
众人都猜测,楚王内敛阴沉,怕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落泪,所以跑去偏殿发泄情绪去了。
太皇太后一时既没有醒,也没有咽气,众人跪等着,无所适从。
离开人前的萧煜宗已经迅速的冷静下来,他关着门,与严绯瑶面面相对,“你为什么这么做?”
严绯瑶抬眼,“嗯?”
“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什么要冒险?”萧煜宗又问。
严绯瑶抿了抿嘴,小声道,“正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才要试试……”
“人的生死契机乃在乎天,不在乎人,逆天而行,有违天道。”
从萧煜宗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连他自己的表情都有点儿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说服力吧。
严绯瑶却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让我遇上就是天意吧。”
“你明知这样太冒险,还大胆尝试,是……为谁?”他把话挑的更明。
严绯瑶眼皮一跳,“没有为谁啊?为太皇太后?为我自己?”
“因为她说那一番话,因为我落泪?”萧煜宗厚颜无耻的主动问道。
严绯瑶张了张嘴,又猛地闭上,好半晌,她才迟疑说,“有那么一点点……”
“不必。”萧煜宗哼笑一声,抬手支着额头,顺势盖住眼,叫她看不见他眼中神色。
“先前我一直不明白,同是她的儿孙,为何差别那么大。有些人,无论你如何费尽力气讨好,都不可能得到她真正的关心喜欢。”
严绯瑶明显一愣,瞪眼看着萧煜宗,“王爷的意思是……”
萧煜宗摇摇头,“不过是猜测。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我做危险的尝试,生死都是天的事。我落泪也不是为旁人,不过是想到自己,情到深处。怎么,没见过男人落泪吗?”
他笑了一声,仰脸看她。
严绯瑶轻咳一声,“没见过王爷落泪。”
“如今见过了。”萧煜宗起身向外走,“答应我?”
严绯瑶沉默片时,“我知道了,不会再自作聪明。”
萧煜宗满意的点点头,叫人打开偏殿的门,提步向外走。
严绯瑶也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太后如此孝顺的儿媳妇,怎么不守在床前?”萧煜宗讽刺道。
夏侯太后轻咳一声,“我有话想要跟楚王妃说。”
萧煜宗回头看了眼严绯瑶,“说吧。”
“单独说。”夏侯太后沉着脸。
“王妃没空。”萧煜宗牵起她的手。
夏侯太后却并不让开,仍旧挡在前头,“妯娌之间,难道不能说说悄悄话吗?王爷管的也太宽了吧?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
“王妃与你,没有事情可谈。”萧煜宗冷嘲,“并且,我与先皇不同,先皇后宫佳丽三千,自然不可能人人都管,本王独取一瓢,自然要时时看着这一瓢。”
夏侯太后立时脸面一白,如遭痛击,向后跌了一步。
“楚王妃,如今这时候,我岂敢害你?不过是有事求你,太皇太后经过此一遭,我心也触动,你听我几句可好?”夏侯太后忽然放软了态度,直接对上严绯瑶。
萧煜宗有些不耐烦。
严绯瑶却拍了拍他的手背,“王爷先进去吧。”
她在众人面前保存了他的面子,这会儿在夏侯太后面前,他自然也想着给她留面子。
从来没人敢劝的楚王爷,这会儿竟然异常听话的说走就走了,“不要太久。”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
夏侯太后表情酸溜溜的,语气更是酸,“楚王妃真是嫁的好,先前怎么也没看出来楚王爷竟然是个宠妻疼妻之人。”
“人不可貌相。”严绯瑶点头。
“这边说话吧,”夏侯太后引她又回到偏殿,屏退左右,又叫人关了殿门,“不可貌相的又何止楚王爷呢?”
严绯瑶垂眸轻笑,很快收敛笑意,“太后有什么话,不必绕弯子。”
夏侯太后绷了片刻,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表情热切带着讨好。
严绯瑶被她吓了一跳,险些以为她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亦或是精神失常了……
“今日方知楚王妃的医术,真不是吹出来的!先前哀家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记在心上!我只是一个妇人,自打年轻时候入宫,就鲜少有见外头世面的机会!”
“我目光短浅,整日都是跟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挣来夺去的,眼睛里连一根头发丝都容不下……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严绯瑶被她的话唬住,惊得连忙要抽自己的手出来,“太后,您还好吧?”
“我不好,”夏侯太后连连摇头,“先皇早已经不再,我一个人在宫中孤苦,哪有什么好?唯一的安慰是圣上他孝顺,可如今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
“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严绯瑶受不了她忽然而来的热情,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夏侯太后垂头一笑,“你既有神奇医术,不知能不能做调理生机,叫人延年益寿的药来?”
严绯瑶一愣。
“哀家知道,哀家早晚也有这么一日,可之一日越晚些来,来之前人越少受罪,不是越好吗?”夏侯太后说着,往严绯瑶的手里塞了一只沉甸甸的金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