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小官夫人的话,镇国公老夫人自然不痛快,好在勇毅侯老夫人打了圆场,其余人又一阵附和,才让镇国公老夫人的心里好受了点儿。只是却再没了方才的兴致,整
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
云霓郡主看着镇国公老夫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坐了下来,愣愣地看着远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青叶四下一打量,便又退到谭氏身后,没有再出头。
眼看终于没事儿了,谭氏松了一口气,忙吩咐下人上菜。
一顿饭顺顺利利吃完,无论是沉稳持重的夫人们还是活泼好动的小姐们,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了席,由伯府的下人引着去逛园子赏花。
当然,一半是为赏花,另一半却是为赏人。
男客那边也已经停杯搁箸,此刻同样朝园子里走来。伯府的花园子很是宽敞,男客和女客们活动的范围之间有一大片木芙蓉隐约隔开。大胆些的小姑娘可以在女伴长辈们的陪同下越过那丛芙蓉,矜持些的亦可以留在芙蓉花
丛后面,让芙蓉半遮掩住自己的容颜。
太太小姐们便分散开来,各自寻了交好的,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散落在园子各处,柔软鲜亮的颜色衬得整个园子都花团锦簇起来,芙蓉花映芙蓉面,端的美妙之极。
而园中最漂亮的一朵芙蓉,自然莫过于云霓郡主。不知怎么,男客那边也得知了云霓郡主到来的消息,便不时有年轻的公子往女客这边溜溜达达,祈盼着能见佳人一面。只是云霓郡主实在不解风情,早早寻了个无人的亭
子,怏怏地趴在那儿谁也不理,周围还站了一圈儿的丫鬟婆子,使得人想亲近佳人也无法。
看不到云霓郡主,年轻人们自然失望,但还好,不是还有个据说比云霓郡主更漂亮的小傻子么?
今儿来伯府的男客们,有些是真心陪母亲姐妹来赴宴,但更多的,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来伯府不过是想看看传说中比云霓还漂亮的傻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而已。
好不容易捱过了无聊的酒席,此时自然该见见佳人芳容了。
此刻芙蓉花丛的另一边,几个公子哥儿就在笑闹着。
“承斌,快带我们去见你那小侄女,让我们也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绝色。”一个年轻公子说道。
“就是就是,这传言我都听了大半年了,却愣是没见着正主,简直比留香阁的楚楚姑娘都难见!”另一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吊儿郎当地接口。
同伴立即啐他:“陈二,你拿人家伯府小姐当什么了?居然跟窑子里的姐儿比?也不怕承斌跟你生气?”那陈二瞟了沈承斌一眼,便笑嘻嘻地道:“哎呦,承斌你可别误会,你可是知道我的,就是说话不带把门儿,其实没坏心。你不会生气吧?你要是生气,哥哥跟你赔礼了,
你想要什么玩儿什么,尽管跟哥哥说,包在哥哥身上!”他说着,把胸膛拍地啪啪响。
沈承斌原本的确有些动怒。
虽然跟那堂侄女不怎么亲近,但好歹都姓沈,都是威远伯府的人,陈二说那话是羞辱七月,又何尝不是变相羞辱了他?
不过,陈二这般赔礼道歉一番后,他心里也就好受了不少。再说,陈二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他背靠大树又睚眦必报,实在没必要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跟他翻脸。
所以,心里衡量一番后,沈承斌也就脸色稍霁,不再说什么了。
他不说什么,其余的公子哥儿却还催着他,要他带他们去见那傻小姐。沈承斌平时在这一班子年轻人中并不出挑,无论家世容貌还是自身才学武功,都没有什么让人羡慕的地方,如今却因为一个堂侄女而备受瞩目,他心里有些别扭,但更多
的却是得意。
他看了看芙蓉花后的女客们,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带着众位公子哥越过了芙蓉花丛,去找七月。
沈承斌是伯府的主人,下人们自然不敢拦,而那些女客们一看这一大帮年轻公子走过来,也都自觉地掩面避让,沈承宣便一路畅通地找到了七月的所在。
七月自然是由宜生带着,而宜生则正跟娘家人在一起。
渠家这次来了四个人,宜生的继母崔氏,大嫂梁氏,侄女儿渠莹,以及侄子渠偲。
席间时,崔氏和梁氏以及渠莹的位子离宜生有些远,便没找着机会说话,来到园子里后,宜生跟娘家人汇合,几个人坐在荷花池边上的亭子里,一边说话一边赏花。林焕原也想凑上来,却被宁音公主拉着去跟一帮子夫人应酬问好去了。至于渠偲,虽跟林焕同样年纪,但因为脸皮没林焕厚,因此坐席时是在男客那边,此时也还在男客
那儿没回来。
没有外人在场姑嫂婆媳三人便也能说些私密话了。梁氏正说着云霓郡主,脸上带着满意的笑:“……这云霓郡主我以往见过,那时许是小,小姑娘有些骄横,后来又听人说了些闲话,说云霓郡主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但今日一见,才知是听了小人编排的坏话。郡主虽有些娇气,但比起小时候可好多了,也没人说得那样目中无人骄横无礼。想来是流言害人,我就说嘛,文郡王那般文质彬彬
,他的同胞妹妹怎么会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呢?”
崔氏没说什么,只附和着点了点头。宜生原本神色还平静,一听到梁氏最后一句提到“文郡王”三字,立刻看向梁氏,皱着眉道:“大嫂,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你可听进去了?那文郡王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但毕
竟是天家子弟,实在不适合……”说道这里,想起旁边还有渠莹在,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宜生虽没明说,渠莹的脸却悄悄地红了一些,未免被发现,她赶紧低下了头。
还好,宜生正紧紧盯着梁氏,并未注意到她的脸色。
渠莹悄悄松了一口气。
被宜生这么一说,梁氏脸上的笑便有些僵硬了,她甩了甩帕子,掩唇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就是随口一提罢了。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多。”
宜生看着她的脸,还有些不放心,但渠莹在这里,她也不好继续多说,只能勉强应声。
正说着,就见沈承斌带着一大帮年轻公子哥儿向他们走来。
渠莹抬头看了一眼便脸红了,忙躲在母亲梁氏身边,垂下头不去看那些年轻人。
而宜生和梁氏则皱起了眉头。
不等宜生站起身,沈承斌便先发制人地道:“堂嫂,今儿是七月的生辰,虽说是一家人,但我这个做堂叔的也该表示表示嘛,这不,我准备了礼物,特意来送给七月呢!”
说着,他便从袖子里掏出个绒布盒子,一打开,便露出里面几朵精致的宫花。
他身后那些公子哥便纷纷往亭子里看去,目光在亭子里几人身上打量一圈,最后落在七月身上,但因为七月面朝里窝在宜生怀里,是以他们根本看不到七月的脸。
陈二便赶紧捣了捣沈承斌的腰眼。
沈承斌便将那装着宫花的绒布盒子举到前方,笑容可掬地朝窝在宜生怀里的七月道:“七月,快来看,小堂叔给你买了漂亮的宫花。”
七月窝在宜生怀里一动不动。
宜生看着面前一群公子哥,还有已经快把脑袋低到地上的渠莹,眉头不禁深深蹙了起来。她将七月的小脑袋按到自己怀里,让那些公子哥看不到七月半分面容,然后便吩咐身后的红绡去接礼物,又对沈承斌到:“多谢斌哥儿了。你陪几位公子在园子里逛逛,我
就不送你了。”
这话压根没提七月,却是明明白白不打算让这些公子哥儿们一见佳人芳容了。
虽然见了七月的背影后便发现这个“美人”似乎还只是个小孩子,但都为她专程来一趟了,若是不看着脸,这些公子哥儿却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陈二急得拧了沈承斌一把。
沈承斌却没那么厚脸皮,他嗫嚅了两声,便红着脸想要退下。陈二暗啐了一口,索性将沈承斌拉到身后,上前一步,腆着脸道:“这位姐姐,您怀里的就是今天的小寿星?我们哥几个可是专程为给小寿星祝寿来的,可却到现在还没见
着小寿星长什么样子呢?您就让我们见见呗~”
亭子里几个女人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什么公子哥儿,这分明是个二流子!
宜生也有些动怒,她瞪向陈二身后的沈承斌,却还是得按下性子对陈二道:“小女吃饱了闹觉,这会儿正困着呢。几位公子还是自便去吧。”
陈二如何能干休,他索性又上前了两步,腆着脸继续纠缠起来。
宜生隐忍的怒气终于抑制不住,正要发作,不远处忽然起了喧哗。
“……镇国公世子!”隐隐有兴奋而又好奇的少女声音说出这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