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画路途妆嫁城,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让青竹看一眼“九凤朝歌”,许是心里郁气便是见着繁贵至极的九凤朝歌也是了然无趣,但心里还是不免感叹“能坐上九凤朝歌出嫁的女子该是怎样风光。”
杨画看过了“九凤朝歌”就想出城走直至红袖城的四千里“梧桐雨路”,自然是童含金手笔。妆嫁至红袖四千里逢山开山遇水填水栽种四千里梧桐,唤作“梧桐雨路”,每逢开花、红叶都是世上无双美色。
此段时节,梧桐花正盛。
杨画的穿着打扮或是谈吐,那些“老鬼”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没钱的主儿,可偏偏杨画就遇到了刚入行的尚可,在刚刚出城的时候被尚可偷了。虽然杨画暂时无法调动气府长气,但五感仍旧极好当然发现疯了一样的追着跑走的尚可,一直追到“鬼窝”被人狠狠地踢打倒地不起。
两天,杨画来了三次。
现在是第四次。
“还给我!”
杨画眼睛血红死死地抱住一个三十来岁的精瘦男人小腿,任着其余满脸横肉的跟班一脚一脚往身上狠踹,嗓子沙哑低吼。
被杨画抱着的精瘦男人黑面上毫无表情,任人围观脸色自然,一点儿不像做不入流营生的人。
周边聚着的不是没有好心人,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肯定有好些人上去拉架,可凡是妆嫁城的人谁没听过这位城里最大的“闯爷”?听说还和江湖上一些人有来往,替他平下过好多次要命的祸事。谁还敢触这个霉头,也就心里默默骂一句:“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住手。”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女子声音。
踹的来劲儿高壮跟班儿脚一顿,脸上狞笑尬住,还是没敢踹下去又怕老大责怪不敢收回来,就那么顿在半空。女子声音太熟,两天前这位女剑客打发行里的两个“小鬼”,就是他去找场子,被五剑把身上衣服碎了大半,剑剑直指要害,女子剑客无杀人意却有杀人剑。
面无表情的“闯爷”抬头看向及近的女子剑客,扯了扯嘴角:“有事?”
“他是我熟人。”女子剑客右手握悬于腰间不知价若几何的佩剑,淡淡说道。
“呵。”闯爷来了兴致,低声道:“熟人?叫什么?”
“和你有关系?”长相颇为普通的女子剑客一挑眉头,反倒有几分别样美感。
自然就是不知道的。
行里头把手的闯爷当然也听手下说过这位敢出手坏好事的女子剑客身手如何,虽然没听过流水剑派师门何处,可剑法却是做不得假的:“呵,那就当卖您一个面子。”闯爷脚下一用力就把双臂抱的发麻的杨画甩开,就要带着跟班离开。
“把东西还给他。”女子仿佛全不在意被卖了“天大”的面子。
“您管的有些宽了吧。”闯爷眼神阴鸷,语气已经带着威胁。
“还不还?”女子声音也冷了下来。
“东西不在我这儿。”闯爷这话没说假:“要不您自己去讨回来?”
“在哪儿?”
闯爷当然不是那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那个其实早就人尽皆知的门派,拿出一枚铜钱,使缠着锋锐刀片的右手食指在上刻字,一甩扔给多管闲事的女子剑客。
女子剑客探手一抓便稳稳接住,向上一扫,面目毫无变化未作任何表示。
“您要是仗着手段高深,大可以去讨回来。”闯爷阴阳怪气,他才不信有人敢上那里去讨要东西。
“小道士,跟我走。”
杨画知道女子帮了自己,可东西还没要回来,抹干净嘴边血渍,问道:“去哪儿?”
“帮你拿回丢的东西啊。”
杨画当然知道这些白日鬼背后是哪家门派,先前不知道东西在哪儿,眼下知道了当然不能再牵连女子剑客!杨画重重摇头:“我自己去!”
女子剑客难得翻了翻白眼,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么?”
杨画摇头。
“肖潼。”
杨画还是摇头:“没听过。”
“......”名叫肖潼的女子剑客一噎,语调弱了些:“那你总能看出我是个高手吧?”
“您...侠肝义胆。”
“哼。”肖潼重重哼了一声:“等本女侠把你东西拿回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高手了!”
杨画再次重重摇头:“我自己去!”
“嘿,你连这两个蹩脚货都对付不了,还想着去找背后的东家要回东西?”
闯爷面色又黑:“哼。”
杨画不知做何言语,讷讷道:“总会有办法的......”
肖潼叹了口气:“东西很重要吧。”
杨画脸色落寞。
“那就别碍着面子了,怎么?觉得让我一个女子帮忙丢人了?”
杨画重重躬身,恭敬谢礼:“小道无以为报。”
肖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郑重其事的杨画:“唉,我又不缺钱,你也没钱。我倒是没嫁人,可你长相着实......”
“......”
“行了吧,本女侠行仗义事哪里会贪图回报!”肖潼正声道,又看向一脸忿忿的闯爷,问道:“地方在哪儿?”
“自己问去。”刚遭着一顿损的闯爷哪里会给好脸色,带着跟班就走。
肖潼凤眉一挑,就要出剑。
杨画害怕肖潼惹事,赶忙出言:“我知道。”
......
童含金喜欢往江湖里砸钱没错,可砸的都是些名门大派,就比如当年那八位抬轿武夫便是声震一方的门主强人。
江湖里大多数门派还是缺钱的。门派、门派自然要有山门,有了山门又要有徒众,这才算是门派。可要养活山门上上下下几百张嘴所花的银钱不是一笔小数,让门下弟子出门赚钱?太掉价儿也怕是以后再也招不进弟子,那这些要养活门派的门主就要想法儿赚钱了。
咬虎门,以一手杀力极大的虎咬拳声名五十里地界,门下弟子自然不少。大荆国土这么大江湖那么远,这种门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重要的是咬虎门也没钱。
咬虎门门主李崇虎,正值巅峰的四十年岁,在江湖上一些老辈人物每年便召起一次的“天下会”里小有名气。李崇虎为了行走江湖面上有光不得不强撑着偌大的咬虎门,既然没钱自然要生钱,李崇虎在妆嫁城养了一批“白日闯”,所得银钱二八分成,当然是他八成。
因逢年参与鱼龙混杂的天下会,李崇虎也有幸见到了真正的修行人!不是他这种气府搭建不得只能转练血气罡气的武夫!他的眼力非凡!
近日,李崇虎得了“一件”稀罕物什,碎成七块的道家法器!这可是顶好的镇宅物!那些暗地里手上不知几多命债的江湖人物年轻时血气方刚自然不惧,可到了老年气衰血虚哪个不是为了图心安四处求镇宅物?虽然碎成七块,但若拿给那些偏爱此道的老辈人物.....
“说不定能换一件披甲阁的承钧甲?”
李崇虎自嘲的摇了摇头,千金难买,不,千金不得的承钧甲哪里是这般容易就得到的?除了当年童含金有面子能直接花银子买下八具被唤作“嫁甲”的上等承钧甲,谁不是要单臂抬起披甲阁山门前那扇两千斤的玄铁阁门才能有机会求一件承钧甲?
虽然注定与承钧甲无缘,但李崇虎心情依旧很好,因为这件道家法器得自一位无根无凭的小道士,天降横财!听说最近还有一位自称流水剑派的女子剑客坏了好几桩生意,要是再敢迷了心坏他生意......
李崇虎猛然探手一抓成风、一握成罡,罡风凛冽!森然道:“便让你尝尝我三十年火候的虎咬拳杀力如何!”
咬虎门,山门之外。
一位佩剑女子悠然自得闲庭信步,一位道士敛容屏气满目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