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是看不到月光如水，也看不到天上的繁星点点，灯火通明带来了繁华的同时，也掩没了大自然的恩赐。

　　 海伦坐在客房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湾，黑着脸沉默无语，她的丈夫詹姆斯却坐在那左右为难。他确实掌握了，孙子明集团涉嫌绑架、贩卖军火、毒/品的一些证据，但那些仅仅是涉嫌的证据，随便推几个替死鬼出来，就能安然脱身。而且更为棘手的是，一旦公布那些证据，就意味着双方决裂，他们又能够承受那样的后果吗？

　　 远东集团、光影集团、华人共济会都是庞然大物，而且孙子明背后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怪物――加州财团。美英的上流社会都知道，China明能在好莱坞搞风搞雨，还能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数家美国电视台，就是因为加州财团在他后面，就是因为双方在俄国有着巨大利益。

　　 以前孙子明在他们印象中，是一个极善于钻营的人，虽然平时不太喜欢交际，但极擅长利用自己的天才，周旋于各路权贵之间，借权贵的势力为自己保驾护航。

　　 难道不是吗？他刚来香港，就在自己家的party上献唱，以两首极为美妙的《you/are/beautiful》、《take/me/to/your/heart》，赢得了孩子们的友谊和自己夫妇的欣赏，由此打开了进入香港英籍人士圈子的大门。

　　 然后再靠着在英籍高官们中的影响力，让三大社团投鼠忌器，再依靠他的电影才华，迅速把光影公司发展成了雄踞亚洲的光影集团。再后来，《人肉叉烧包》在柏林取得轰动效应，他本人得到国际声誉的同时，也成为总督为首的英藉高官眼中的不友好人士。换成别人，或许会私下解释，拿艺术当理由去重新获得友谊。而他却另辟蹊径，居然以成立‘苏菲儿童基金会’的方式，再次获得包括自己在内的英藉高官的友谊。

　　 还有他在俄国远东地区的生意，也是指使他的同学，那个有俄国血统的伊万与俄国权贵勾结，趁着苏联解体大肆倒卖物资、军火、毒/品，把一家超市迅速发展成远东集团那个怪物；再后来，他去好莱坞发展，也是通过海伦的介绍，与蒂诺搭上线，迅速攀上了加州财团，复制了在香港的奇迹。

　　 象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象是个理想主义者，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实力主义者！别看他不停地大手笔捐赠慈善事业，媒体把他捧成神话一样的的人物，其实在詹姆斯、海伦他们这样处于社会顶层的人看来，那些举动都带着强烈的功利色彩，都是为他们的超市、地产公司进入各地铺路。

　　 只是大家认为这小子还不错，最起码大卫跳楼时，很多人都放弃了那段友谊，而他还会去照顾黛比，觉得这小子虽然和大家一样虚伪，但也还算是珍惜友谊。所以，当那混蛋去美国发展时，海伦才会动用她在共济会的关系，让她的朋友蒂诺帮帮他。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原以为会虽然虚伪、热衷于钻营但还算是珍惜友谊的人，明知海伦是BP公司的大股东，还是WP（澳洲石油集团）的大股东，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在背后捅她一刀，说服了弗朗西科斯让汉华能源独占东帝汶的油气开发！

　　 上帝啊，如果不是海伦的帮助，他孙子明能在好莱坞那么顺利吗？加州财团能看得上他一个华人，还能主动与他展开一系列合作吗？VCD的原因？Shit!如果没有海伦的引荐，蒂诺和山提诺如何会知道那小子的情报，会主动与他展开合作？难道他不知道，敲门砖是成功的前提吗？

　　 现在，那混蛋说他不知道WP是BP的子公司，不知道海伦是WP的主要股东，事情都是下面人做的，这可能吗？谁不知道那个伊万负责远东集团的能源业务，象他那样善于钻营的人，能不把竞争对手的所有情况打听清楚，再针对性地展开竞争？难道他不知道，海伦当初在香港是如何帮助孙子明的吗？

　　 不不，那些都是骗人的，关键还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自己和詹姆斯都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才是所有的真相。这也是海伦和詹姆斯突然发难的原因，没人愿意被自己朋友背叛，何况后面还牵涉到巨大的利益。

　　 沉默良久，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海伦，还是难以接受孙子明对自己的背叛，狠声道：“詹姆斯，如果我们把那些东西，告诉托尼、默多克他们，你说会怎么样？”

　　 怎么样？FBI会盯上那小子，默多克会把那混蛋的底全挖出来，可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BP在里海、高加索的项目会立即受阻，伊万的岳父现在是俄国的能源部长，他可以找出无数理由，甚至詹姆斯闭着眼睛，都可以帮他找出一个一查就准的借口――向当地官员行贿数目巨大，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哎，没打出去的拳头才是最有力量的，詹姆斯叹了口气，劝慰道：“亲爱的，去跟他谈判吧。如果按你说的做，将那些证据给托尼和默多克，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相信我，山提诺与明是一类人，他们崛起的速度都太吓人，肯定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不知道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还好，一旦知道了，肯定会不惜代价反击的。你们BP在俄国也有巨大利益，那是俄国人的地盘，远东集团在那的影响力，远远强过你们。”

　　 “NO！如果我们不反击，别人会如何看我们，其他股东如何看我们？”

　　 是啊，如果妥协了，家族声誉怎么办？上流社会混的就是面子，如果让朋友背叛而不反击，以后再有人背叛怎么办？

　　 詹姆斯突然明白了妻子的潜台词，随着汉华能源进入东南亚，BP公司的实力范围，双方其实已经失去了妥协的基础，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家族的声誉是面子，那么东帝汶和东南亚的利益就是里子！WP在俄国的项目，自然有其他人去操心，而东帝汶的项目却是海伦主导的。

　　 ……

　　 孙子明一个人回到别墅，开车的光仔早不见了踪影。

　　 卢惠光拉开铁门，见开车是孙子明，关切道：“明哥，光哥呢？”

　　 “嘿嘿，生气走了”，孙子明脸上这才松动了，没了刚才的黑面黑口。

　　 ‘嘿嘿’卢惠光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您骂了他？”

　　 “没有，我让他长点记性，阿眉呢？”

　　 “哦，她回家了。”

　　 “去机场接下国忠，直接去黛比那，我先去找个阿眉。”

　　 孙子明连车钥匙都不拔，甩手去了隔壁别墅，光仔肯定会把他那帮老兄弟安排去内地避风头。自己得让阿眉去解释下，别真在兄弟间生出嫌隙来，那家伙可不比阿凯他们，脑子没他们聪明，得有人提点提点。

　　 等袁眉赶到光仔家时，他已经打完了电话，命令他那帮老兄弟，立即全部去内地避风头，没有他的通知不准回来。他有绝对的把握，即使那些事情败露，孙子明也不会把他扔出去当替罪羊，但他那帮兄弟却难逃一劫。用孙子明的话来说，兄弟的兄弟，不见得是自己的兄弟！

　　 “通知完了？”

　　 “你怎么来了？明哥有事？”

　　 袁眉接过阿雅端过来的茶，捧着茶杯不回答，却去房间里看孩子。她们这三人的关系很怪，阿雅知道自己老公跟她有染，却把她当大姐待。用阿雅对妹妹阿茹解释的话来说，光仔太野，也只有明哥和眉姐才能管得了他，不会让自己当寡妇。

　　 爱怜地看了一会床上的婴儿，袁眉才低声笑道：“明哥让我来看看，如果你通知阿海他们避风头，就让我告诉你：以后要长记性，你能牺牲别人，别人也能牺牲你的兄弟，大家都是娘生爹养的！”

　　 光仔愕然，这都多久了，还不放过自己？

　　 “你呀，知道明哥和忠哥，从电视里看到你们在印尼的事，气成什么样了吗？

　　 你跟他们在一起有十年了吧？什么时候看过他们，会牺牲无辜的人？明哥常说，人和野兽的最大不同，是因为人有道德底线！如果为了自己的安危，牺牲陌生人，那还情有可原。但为了自己的野心，去牺牲无辜的人，特别是自己的同胞，那就失去了做人的底线！”

　　 光仔一听就不乐意了，但也真还没找出孙子明践踏底线的事。哪怕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么对方有授人以柄的地方，要么就是对方不是同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不是同胞，他们的死活，关自己什么事？

　　 相处时间长了，人和动物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两个有肉/体关系大活人？袁眉见光仔哑口无言，又心有不甘，突然叹气道：“光仔，知道明哥为什么把你拘在身边吗？你真以为是要消除你的影响力，将共济会牢牢地抓在手里？”

　　 被人刺痛了心底最深处的伤疤，光仔眼睛都红了。他交出刑天社，固然有种种原因，自己也找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但他又不是蠢人，如何不会多想、往深里想？现在孙子明对他做的，就是当初他教自己对手下人做的，更是让他有点心寒。要不是，光仔对上孙家兄弟有心理阴影，又有极复杂的感情成分，或许他早就拉着一帮心腹单干了，哪会还天天憋屈自己去给人当司机、跟班！

　　 “光仔，你错了！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忠国和国哥都是明哥一手扶起来的，他们现在的事，明哥还会过多得插手吗？最多是在财务上监管，在大方向上不能与集团的方向相反，不能损害集团的利益。

　　 你看当过明哥助理的人，如今都在干什么？高莹爬得最快，现在已经是香港光影集团的副总，以后十有八九会接曾叔的班；孙磊接管东南亚的地产；连李成凯都开始进入远东银行，给他以后接管东南亚的金融铺路。

　　 你呢？你不觉得，你跟他们的关系，比所有人都更亲近吗？

　　 我说的那些人，哪个能知道明哥的所有事，甚至还能动用他的瑞士银行账户？以前有这个权力的，只有娟嫂，连李嘉明、利芷都不可能！据我所知，连娟嫂都只知道明哥明面上的财富，那些在瑞士银行里的钱，连她到死都不清楚！这里固然是明哥不想让她担心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把你当最亲近的人看？”

　　 阿雅倚在门口，也默默地听着。这一刻，包括在床上的孩子，四人象是一家人，而袁眉就是家里的大脑。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把袁眉当姐姐尊敬，而不是抢她丈夫的情敌。光仔，自己是管不了，也劝不了的，只有袁眉的话，他能多少听得进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