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顾元河见自家媳妇眼眶通红,顿时忍不住心疼了起来,都怪他没用,才让妻子儿女跟着他一起受罪,好在自个儿醒悟的不算晚,妻子儿女还愿意留在他身边,不至于像胡院长那样孤家寡人一个,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快别伤心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咱们一家人不都好好的,家里盖上了大院子,如今又开了酒楼,儿子们可以去书院读书,女儿们也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嘛?”顾元河倾身凑到李氏的耳边悄声劝慰道,“你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赶紧擦擦,别让孩子们看见了,不然还以为是我这个当爹的把你惹哭了呢,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让孩子们对我刮目相看,难不成你还想让他们记恨我呀?再说,今儿可是咱们酒楼开张的大喜日子,不兴掉眼泪的。”
“又在瞎说了,孩子们啥时候记恨过你?”李氏听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掏出衣袖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嗔道,“孩子们只是气你当时没有护着他们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别说孩子们了,就是我也生气,见过孝顺的,没见过像你这么愚孝的。”
“是,是,是,我知道不光孩子们生气,就连你也生气,不然也不会想着跟我和离是不。”顾元河陪着笑脸说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这不是努力在改了嘛,那圣人还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呢,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你说是吧?”
“难道就我想着跟你和离,你没有想过跟我和离吗?”李氏挑着眉,一脸的不高兴样。那时候他可是亲口说出过要跟她和离呢,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事情,怕是他们早就分开了也说不定。
“美娥,我那时也是被逼的实在是没法子了啊。”一提到那件事,顾元河就懊恼的不行,他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想着跟李氏和离,好让他娘不再找李氏和孩子们的麻烦,可偏偏有些人就是那样,无论你做什么,只要她想找你的麻烦,总会想出一些借口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前的他不懂,不过现在他懂了,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偷偷抬眼的扫了遍众人,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边,顾元河小心的伸手握住了李氏的手,轻声道,“美娥,你或许不知道,能娶到你是我顾元河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而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想着让你和孩子们远离我,我以为那样是对你们好,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一家人始终在一起,一同面对才是最好的。”
“你能明白就好。”
李氏听了他的话,鼻子酸酸的。她从不怕吃苦受累,就怕自家丈夫和她的孩子们离开她,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钱福贵,而是希望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虽然生活中会遇到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但是她相信,只要一家人心齐,必定会渡过难关的。
“美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伤心了。”顾元河温柔的看着李氏,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还不赶紧松开,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李氏红着脸颊偷瞄了众人一眼,见他们没有发现她和顾元河的小动作,微微的舒了口气,先前沉闷的心情也被呼了出去,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不少,随后甩了甩顾元河的手说道。
“我刚才看了,没人注意咱们。”顾元河咧着嘴角说道,脸上的表情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咪。
一听,李氏就忍不住嗔怪了他一眼,啥叫没人注意啊?难不成没人注意就能这么做嘛?万一给外人看见,她就没法子出来见人了,想到这些,李氏肃着脸,凉凉的看着顾元河威胁道,“再不松手,今儿晚上你就睡在客房吧?”
还别说,这招真灵,这边李氏的话音刚落,那边顾元河就像只逃跑的兔子似的,一下子便松开了握住李氏的手。笑话,大晚上的,没有媳妇在身边,能看不能吃的,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在一边暗暗偷听的顾清宛,瞧见自家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她捂着嘴巴,眼睛弯弯的看着顾元河和李氏两人,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她爹和她娘如此可爱呀,真是太有爱了,有木有?嘿嘿,顾清宛奸诈的笑了下。
“清璃小子,都读过些什么书?”胡奉书听到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问道。
他身为一院之长,像清璃小子这种情况的,当然也见过不少,家里有钱就让孩子读书,家里没钱,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是负担不起学院的费用,要知道,上书院是极其费钱的一件事情。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虽然他可以资助一些家里贫困的学生,但是他的能力有限,资助的学生更有限,乡下的上不起学的孩子何其多,他帮助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学生读过,大学中庸,千字文,百家姓,还有一些杂记。”那边,顾清璃一字一句的答道。
胡奉书听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鼓励他道:“虽然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过私塾了,但好在有些底子,想必为了进书院,这段时间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老夫相信,只要你用心,定然能考取到好功名的。”
“胡院长,谢谢你的教诲,学生一定会用心读书的,不光是为了学生自己,也是为了爹娘他们。”顾清璃一脸坚定的说道。他想做家里的依靠,定然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咦,胡老头,既然你不是应邀前来,那你怎么会在这里?”郑掌柜见胡奉书一提到学生的事,就磨磨唧唧的,便又转移话题说道。
“郑掌柜,是这样的,先前我和大姐夫在外面拉拢客人,然后就遇到了胡院长,他是被门口的那盏四叶草花灯吸引过来的。”未等胡奉书开口,顾元河便笑着解释道。
听到顾元河的解释,郑掌柜这才恍然大悟,他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胡奉书疼爱妻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只因为他妻子喜欢花灯,所以每年的花灯会,他都会雷打不动的陪他妻子去逛灯花,只要到了上元佳节这天,无论何人,因为何事想要邀请他出席,他都不会答应的。
今年之所以会递帖子给他,是因为他妻子在去年过世了,一来是怕他自个儿在家中想念妻子而独自伤心,二来也是想着找一两个有名望的人来给小丫头撑撑场面,却没想到被胡老头给拒绝了。
“我说胡老头啊,有人给你递请柬,请你来,你都不来,这下可好,没人请你了,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你说你是不是瞎折腾啊,”郑掌柜一脸笑意的看着胡奉书,挪噎道,不等他开口,然后又笑着冲顾元河说道,“元河,你怎么也没把他轰出去。”
顾元河听了,尴尬的挠了挠头,他能说他原本是打算赶胡院长走的嘛?“郑掌柜说笑了,开门做生意,哪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他乐呵呵的回了一句,心里却暗自舒了口气。
“还是这位小哥懂事理,不像某些人嘴巴毒的像灌了鹤顶红一样。”胡奉书斜着眼瞪了郑掌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嗨,我说你?”
“元河,美娥,我们有没有错过吉时啊?”人未到声先到。
正当郑掌柜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从门口传来李竹林的说话声。紧接着众人眼前便出现了李山川和林氏等人。
“爹,娘,你们来了。”顾元河和李氏二人忙上前去迎接,后面紧跟着顾清秀姐弟几个。
“姥爷,姥姥,大舅,大舅妈,小舅,哲表哥,你们来了。”
顾清宛和顾清秀,顾清璃,顾清辰姐弟四人,一脸笑容的冲李山川和林氏等人喊道。
迎着李家众人来到后院的房间内,待他们坐下之后,顾清宛上前给每人倒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然后看着林氏笑着说道:“姥姥,你们赶了一路的车,冻坏了吧,赶紧把红糖水喝了,好暖和暖和身子。”
本来顾清宛是打算让冯叔赶着马车去接他们的,但却被他们拒绝了,说是今天酒楼开张,来回搬运东西,用到马车的时候多,所以就不麻烦他们了,而且还说家里有现成的牛车,他们赶着牛车来就行。
“哎,哎,”林氏笑着点头,也不推辞,端起桌子上的碗就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李家其余的人亦是跟着捧着碗,咕咚咕咚的灌着红糖水。
林氏等人喝完红糖水之后,瞬间感觉身子热呼了不少。那边李氏见他们的脸色都好了些,就开口朝他们问道,“爹娘,你们咋到现在才到啊?刚才我还担心着呢,正想着要不要让元河去接接你们呢。”
“嗨,别提了,今儿路上人多的不行,尤其是进了城门之后,牛车压根就跑不起来,基本上是一步一步走着过来的,我和你爹还担心着能不能来得及,幸好是赶上了。”林氏叹着气说道。说起来,她也有好多年没有逛过花灯会了,没想到花灯会上会有那么多人。
“那一路上没冻到吧?”李氏担心的问道。
夜里冷,爹娘年纪都大了,她就怕冻到他们二老,想让人赶着马车去接他们吧,可他们就是死活不同意,说家里有牛车,不必接来接去的那么麻烦。
“没事,”林氏摆着手说道,“你大嫂从家里拿来了好几床被子呢,铺在了牛车上一床,其余的都在身上盖着,就是你大哥他们两个在前面赶车的,怕是冻到了一些。”
“娘,我们没事。”李竹林和李竹森兄弟俩听了林氏的话,异口同声的回道。
……
“清宛丫头,时辰差不多了。”
在后院的厢房里和李山川等人说了一阵子话后,前面就传来赵承安的呼喊声,顾清宛听见之后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和李家人一起来到酒楼里。
因着郑掌柜本来也是邀请了胡奉书前来,虽然被他拒绝了,但是毕竟现在他人在这里,所以顾清宛又当面邀请了他一次,参加这次开张典礼的剪裁仪式。
二楼雅间里的章县令,章夫人,以及章天霖和林雨萱四人也被赵承安同一时间请了下来,当顾清宛等人来到酒楼大厅时,章县令一行人正在柜台处等着,众人见面之后,难免又是一阵见礼问候。
“顾姑娘,东西拿来了,您看看有没有问题?”济民堂的两个伙计,分别端着剪刀和绸带走到顾清宛面前说道。
因为第一天开张,郑掌柜怕顾清宛他们家忙不过来,就做主让药铺的伙计调过来几人给他们家帮忙。顾清宛打心底感谢郑掌柜的周到,如果不是药铺的这几个伙计前来帮忙,他们酒楼铁定是忙不过来的。
虽然前几天她就已经招了好几个跑堂的加打杂的伙计,而且冯叔冯婶儿以及白芍白芷四人都被她拉了来,但还是人手不够用的,柳四三人被她派去发宣传单,冯叔去送蛋挞,冯婶儿和白芍白芷两个丫头都是女的,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顾清宛就让她们留在厨房里帮忙。
这样一来,能用的根本就没几个人了,好在有药铺的伙计在,要不然她爹和她二哥三哥都别想闲着。
咦?想到这里,顾清宛突然想到她三哥怎么还没回来?刚才一直在忙,也没顾得上问,三哥不是回家去喂小狼崽了嘛,都这个点了,应该能回来了呀,莫不是路上太堵?
“娘,你看到三哥回来了没?”顾清宛扯了扯旁边李氏的衣袖,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悄声的问道。
李氏闻言摇了摇头,看着顾清宛说道,“娘没看到你三哥回来,估摸着可能这会子被堵在路上了,先来你姥姥不是还说,路上人多的很,马车牛车根本跑不起来,”说完,见自家小女儿蹙着眉头,忽的一笑,嗔骂道,“行了,别瞎想了,你三哥都那么大的人了,而且来县城的路也走了不少趟,不会丢的,娘都不担心,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愁啥呀?”
“唔,娘说的对,可能是女儿多心了吧。”听李氏这么说,顾清宛微微放下心来,冲着李氏甜甜一笑道。不过她总是心里有点不得劲,总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样,这种感觉没由头的突然就冒了出来。
甩了甩自个儿的脑袋,清醒清醒脑子,然后笑着看向众人道:“章县令,胡爷爷,掌柜伯伯,待会就请你们三位与我爹一同参加剪裁仪式。”
“丫头啊,这何为剪裁仪式?”胡奉书端起桌子的茶盏,掀开盖子,轻戳了一口,听到顾清宛说让他也跟着参加剪裁仪式,可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这剪裁仪式是什么?
顾清宛冲着他笑道,“胡爷爷,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拿着剪刀,把那绸缎剪开,”说着,抬手指向其中一个伙计手里端着的绸带,“这就是剪裁仪式,是代表大吉的意思,也是清宛在一本游记上看到的。”以免他们追根究底,顾清宛就把在哪里学到的,一并说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胡奉书听了,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追问,顾清宛偷偷的呼了口气,还好没问,正当她窃喜过关时,胡奉书的声音又重新在耳边响起,“清宛丫头啊,老夫读了一辈子的书,不说阅览无数,但大概都看过一些,可是你说的这剪裁仪式,还有关于那四叶草的故事,老夫怎么都没听说过,也没有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呀?莫不是老夫读的书少?”
“咳咳――”听到胡奉书的话,顾清宛就被自个儿的唾沫噎了一下,轻轻的咳嗽了起来,要不要这么长出气啊,害得她白白高兴一场,“那个胡爷爷啊,不是您看的书少,而是因为这些都是清宛从游记上看到的,所以……”后面的话不说,众人也听得出来,您老是大学者,读的都是大学问,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女娃娃,以前家里又穷,所以只能读一些文人游记什么的。
“是什么样的游记?可否拿给老夫一观?”胡奉书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顾清宛看。
“呵呵,小丫头,听你们这么一说,本县令也突然来了兴趣,”胡奉书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章县令就紧跟着说道,“就如同胡院长所说,不妨哪日,你拿来给本县令和胡院长一观,怎么样?”
“这――”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估计就是这种感觉,顾清宛沉吟了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拒绝好呢,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尴尬的看着章县令和胡奉书说的,“县令大人,胡爷爷,不是清宛不愿意拿出来让你们看,而是,而是……”
“县令大人,胡院长,您们别为难四丫头了,那本书已经没有了。”正当顾清宛想找个好点的借口推搡过去时,就听到李氏站出来大声说道。
“怎么回事?什么叫没有了?”章运昌和胡奉书一听,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望着李氏疑惑不解的问道。这好端端的书,还能长出脚跑了不成?
“嗨,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我,”李氏表现出一副极为后悔的样子,看着他们二人解释道,“我记得有一天下大雨,我们一家都没在家,等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柴禾就都在外面被雨淋湿了,晚上做饭的时候,因为柴禾太湿,点不着火,所以我就把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当成柴火点火了。”
这边李氏刚刚把事情的经过说完,那边胡奉书猛地站起身,吹胡子瞪眼睛的冲着李氏低吼道,“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那么珍贵的书,你说说你怎么能把它当成柴火填锅底了啊,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他气哼哼的说完,然后就在原地不停的来回走着。
看着暴跳如雷的胡奉书,李氏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自家小女儿,她也不用撒这样的慌,惹他老人家生气,可刚才事情太突然,她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不容易被怀疑的办法了。
从女儿说起游记开始,李氏就一直知道她在撒谎,家里根本就没有啥游记,杂记之类的书籍,她估计这些东西都是女儿生病发烧时,梦见的那个老神仙告诉她的。别人问起,她自然不能告诉别人是神仙跟她说的,要不然会被人误会成妖孽,然后用大火烧死的,她也怕自家小女儿想不到理由拒绝,所以才急忙忙的站出来替她解释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顾清宛都不禁怔了怔,她两眼呆呆的看了眼暴跳如雷的胡老爷子,又看了眼被斥责却没有丝毫怨言的李氏,反应过来的她忙出声劝道,“胡爷爷,您别生气,我娘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李氏已经帮她说了,那也只能这样接下去了。
“明知道是书还把它当成柴火烧,还不是故意的啊?难道她不知道一本书有多珍贵吗?”胡奉书怒气冲冲的说道,听完顾清宛的话,心里的火气不禁又加了一层。
不怪胡奉书如此生气,他这一辈子都在与书为伴,已经把书当成了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乍一听到李氏将书当柴禾烧了,自然吹胡子瞪眼。
“胡爷爷,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的……。”
“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顾清宛还想试图解释些什么,但是却被暴跳如雷的胡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只见他指着站在他旁边的顾清辰和对面的顾清璃兄弟俩说道,“本来老夫还挺喜欢这两小子的,有意收这小家伙当关门弟子,可是老夫现在发现你们家的家风有问题,要不要收徒弟的事情,老夫还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一听到胡奉书如此说,李氏顿时急了,眼眶通红着,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替女儿撒谎她不后悔,但是她也不想连累两个儿子啊。
“我说你这个胡老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专门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来找人家的茬呀?”在一旁看热闹的郑掌柜见情景不对,忙出声冲着胡奉书吼道,“你还想要不要那盏四叶草花灯了?”
“我?”胡奉书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他当然想要那盏四叶草花灯了,他还想把那盏灯带给他妻子看呢,可是李氏烧书的行为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见此事殃及到自家二哥和小弟,顾清宛心里微微懊恼,就想上前说话,不过却被郑掌柜抢了先。她见郑掌柜替他们家出面,就没有再吭声,心想着他们俩是多年的好友,又是平辈,说起话来也不用像她似的顾忌那么多。
见李氏被胡奉书苛责,顾清宛不是不心疼,只是顾清宛想着李氏肯定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而与胡奉书发生冲突,一来是因为二哥他们要去育才书院读书,二来胡奉书之所以斥责李氏,也是因为爱书心切所至,这样的人是的值得被尊重的。
“我什么我?”郑掌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人家的不是?”
“我?”胡奉书被堵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之后,他不服气的朝郑掌柜吼回去道,“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也不能把书当成柴火烧了呀,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书都是孤本,没了就完全在这世上消失了嘛?”
“不就是一本书嘛,没了就没了呗,”郑掌柜嘴角含笑的说道,见对面的老友因为他的一句话,快要爆发的时候,又接着说了一句,“书是没了,但是人还在啊。”
“郑老头你什么意思?别跟老夫在这打哑谜。”正要发火的他,听到郑掌柜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禁息了火,一脸狐疑且不耐烦的说道。
“胡老头,你还不知道来吧,清宛丫头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哟。”郑掌柜一脸洋洋得意的说道。哼,气死你这个胡老头,谁让你平时动不动就欺负文儿的。
“此话当真?”胡奉书听过之后,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顿时变得锃亮锃亮的,眼神冒着精光在顾清宛身上上下打量着,活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可惜,唉,要是个男娃娃多好,将来必定会在官场上叱诧风云的。
姐姐这么厉害,当弟弟的应该也不差才是,想到这里,胡奉书又眼冒精光的打量着站在身边的顾清辰,本来就心中就对他欢喜,眼下更是眉开眼笑,这次出来当真值了,不仅给芙儿找到了一盏漂亮的花灯,而且还碰到了这么好的关门弟子,胡奉书越想,脸上的笑容就越遮不住,整个人就差笑出声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胡老头为何刚刚还暴跳如雷,现在又眉看眼笑的,但是他却心知肚明。
“我说胡老头,你既然不想收辰小子当徒弟了,那干嘛还紧抓着人家不放啊,”郑掌柜明知故问的说道,“哎呦,瞧你那一张猥琐的脸,快点把手松开吧,不然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拐卖儿童呢。”
“老夫什么时候说过不收辰小子当徒弟了?”听到郑掌柜的话,胡奉书想也没想的冲他大吼了一句。
“嗯?”郑掌柜轻轻嗯了一声,眼里带着鄙视,一脸的戏谑,“亏你还是一院之长呢,连自己说出来的话都不敢承认,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还怎么放心把孩子送到育才书院读书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还是老夫有先见之明,一早就让我家文儿转了学院。”
“你――”一听这话,胡奉书顿时怒了,他抬手指着郑掌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
“怎样?”
见他怒了,郑掌柜越发的得意,他挑着眉头,嘴角带笑的看着怒气冲冲的胡奉书说道。
胡奉书自知理亏,可谁让小家伙他娘什么不好烧,偏偏烧了可能是孤本的书籍,那是多珍贵的东西啊,太暴殄天物了,“老夫刚才也只是说考虑,又没有确定一定不会收辰小子当徒弟啊。”他嗡嗡的说道。
见他服软,郑掌柜也不再继续得理不饶人,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的问道,“胡老头,你当真要收辰小子当关门弟子?”
“自然是当真,老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胡奉书斜着眼看他,轻哼道。
“不后悔?”没有理会他那傲娇的表情,郑掌柜紧接着问道。
“不后悔。”胡奉书坚定的摇摇头,随后满脸疑惑问道,“我说,你怎么关心起老夫的事情来了?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嗨,瞧你说的,你这么厉害,哪个敢打你的注意,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呵呵,”郑掌柜八两拨千斤的回道,然后话锋一转看着顾清辰就说道,“辰小子,胡老头都愿意认你当徒弟了,你怎么还傻傻的站在那,还不赶紧给你师傅敬茶磕头。”
冲着顾清辰说完之后,又扭头看向顾元河接着说道,“还有元河你也真是的,没听到人家胡老头说的话呀,别傻站着了,赶紧重新倒杯茶,让你们家辰小子敬他师傅。”
顾清辰一时之间被郑掌柜突如其来的话给惊愣了,脑子里一片浆糊,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不过身体却跟着郑掌柜的指示,饶了两步,走到胡奉书的面前,对着他就跪了下去。
那边顾元河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不得欣喜,忙到一旁的桌子上重新拿了个茶盏,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返回来递到了正跪在地上的顾清辰的手中。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回过味来,等胡奉书本人和章县令一家人回过神来后,顾清辰手里端着茶盏正跪在他的面前。
抬着头,睁着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软软糯糯的冲着他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手里稳稳的端着茶盏,慢慢的朝他连续磕了三个头,随后把手里的茶盏往他面前一送,接着说道,“师傅请喝茶。”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胡奉书怔怔的望了跪在地上的顾清辰一会儿,他说郑老头咋那么好心,原来是打的这个歪主意啊,他这是怕自己再后悔嘛?在心里暗咒了一句,随后想了想,便欣然接受了,也罢,反正是迟早的事。
而且见他迟迟不接茶盏,跪在地上的辰小子一脸受伤的模样,澄清的眼眸,黑漆漆的眼珠,直直的盯着他,像是会说话一样,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与这个小家伙对视了。
毕竟刚才他已经把话都说出去了,若不是后来听到李氏烧书一事,怕是他早就认下了这个徒弟。
回过味来的李氏几人,见胡奉书迟迟不接茶盏,以为他又反悔了,不禁提起了一颗心。
“胡老头,你迟迟不接辰小子的递的茶水,是不想收辰小子当徒弟了,还是因为这拜师礼太简单了?”瞧着顾元河和李氏几人的脸色越来越紧张,郑掌柜看不下去了,于是就冲着怔怔的胡奉书问道。
听到这话,胡奉书瞥了他一眼,“老夫是那样在乎繁文缛节的人嘛?老夫不接辰小子的茶盏还不都是你害的,”语气不善的朝郑掌柜说完,扭头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乐呵呵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清辰一脸慈爱的说道,“好好好,以后老夫就是你的师傅了,刚才师傅是被那郑老头的举动惊住了,所以才到现在接茶盏的,辰小子应该没生师傅的气吧?”
“切――”听到胡奉书的话,郑掌柜不屑的轻哼一声。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既然已经是清辰的师傅,那就算是清辰的父亲,当儿子的又怎么会生自己父亲的气呢,所以师傅,清辰并没有生您的气。”顾清辰头头是道的回答道。
“哈哈,好好好。”听完顾清辰的话,胡奉书喜不自胜,他这个徒弟果然没有收错,欣喜之后,忽然发觉,辰小子应该才五六岁吧,那么有条不絮的话应当不会说才是,心里疑惑,嘴里便不由得问出来,“辰小子,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回师傅的话,是清辰的四姐教清辰说的。”顾清辰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你四姐?”胡奉书闻言,不由得挑起了眉头,四姐?难不成说这话的还是个女娃娃?“辰小子,你四姐是哪个?能不能叫她过来,让师傅瞧瞧啊?”
“师傅不认识四姐吗?”顾清辰歪着脑袋,有些迷糊的说道。他就在刚刚还见四姐跟师傅说话呢,怎么转眼师傅就说他不认识四姐啊?
“师傅应该认识你四姐吗?”胡奉书反问了一句。他今天才刚认识她们一家人啊,而且认识的女娃娃也就只有小丫头一个人,胡奉书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顾清辰的这个四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显然此时的胡奉书已经被顾清宛一家人给搅糊涂了。
一直旁听的顾清宛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她原本想着能让胡奉书不生他们家的气,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郑掌柜这么给力,竟然让自家小弟做了胡奉书的关门弟子,这下,小弟以后的人生她就不必太担忧了。
眼下听着自家小弟和胡奉书你来我往的问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要不要这么逗啊,甩了甩脑袋,顾清宛上前看着胡奉书,一脸笑容的说道,“胡爷爷,那个,清辰说的四姐就是我。”
“你?”胡奉书听后,一脸惊讶的看着顾清宛。
“嗯。”顾清宛重重的点了点头。
“嗨,瞧我这记性。”抬手朝自个儿的脑袋上猛拍了一掌,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啊,辰小子是小丫头的弟弟,他怎么会没想到辰小子口中的四姐就是小丫头呢,唉,这次肯定又被郑老头看笑话了。
果不其然,那边看热闹的郑掌柜见胡奉书满脸懊恼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冲着他讥讽道,“没想到堂堂的胡院长,竟然也有今天,哈哈,这会栽沟里了吧。”
“哼,别竟说我,迟早你也有那么一天的。”胡奉书斜着眼睛,冷哼道。
“胡院长,恭喜又收一位弟子啊。”见他们把话都说完了,一旁的章县令方才笑着给胡奉书道喜。
“章县令客气了。”胡院长淡淡的回了一礼,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的样子。
章县令见他不咸不淡的态度,也不生气,接着笑道,“改天本县令做东,邀请你和郑掌柜一同饮酒作乐,胡院长可不许再推托有事,不能抽身前来参加哦,”说完,未等胡奉书回答,又扭头看着顾元河道,“元河兄弟也一起来,人多热闹些。”
顾元河显然没有料到章县令会请他,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冲着章县令抱拳道,“小民谢章县令抬爱,不过小民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与章县令一桌同饮,还请章县令收回成命。”
“什么卑微不卑微的,本县令不吃那套,再说了,本县令当官以前跟你一样,也是个在田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章县令拍板道。
见章县令如此说,顾元河也不好推辞,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他心知肚明,章县令之所以邀请他一起,完全是看在胡院长和郑掌柜两人的面子上,谁让他有一对好儿女呢,一个与郑掌柜走的近,一个眼下又被胡奉书收为关门弟子。
“章县令,老夫……”
顾元河答应了,不代表胡奉书也答应,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脸,后又见章运昌私自拍板吃饭之事,胡奉书就更气恼了,他上前两步就想拒绝章运昌的邀请,但是刚开口,就被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的郑掌柜一把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