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三年的孝期说长也到了。
对着林青的牌位深深地拜了拜,起身接过燃香,插在了牌位前的香炉里,林曦这便除服了。
当初瘦小病弱的少年如今变得健康俊秀,看起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林管家等林家仆妇看着面前的林曦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睛,“少爷这便是大人了,得支撑起林家的门楣,老爷夫人天上看着也会安心的。”
林曦郑重地点了点头。
“少爷,卢妈妈来了。”
林曦带着人走出了内室,正好看到刘氏跟前的卢妈妈领着一帮丫鬟婆子走进来。
见到林曦,顿时笑容满面,“表少爷安,今日表少爷除服,不必再穿素色衣裳了,夫人早已经准备了各色各样的衣裳摆饰,今后给表少爷出门交友各种场合穿,还有揽月轩的摆设也该换一换。”
刘氏不论何时,面上总是做的面面俱到。
“让大舅母费心了,卢妈妈辛苦。”
林曦道了谢,周妈妈便带着俩丫头迎上去送了封红,接了东西。
“表少爷可是说笑了,这是老奴应当的,若这儿还缺什么,只管找老奴,夫人早就发下话来,必不能委屈了表少爷。”
林曦颔首笑了笑,他与刘氏之间如今变得比较微妙。
三年来,在外人眼里赵元荣依旧亲近外家,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位世子爷真正信赖的却是这位表舅,反而至姻亲永宁侯府到了个尴尬的地界。
然而孩子小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一蹲西北两年多的睿王爷,完全是跟着这位风向走,林曦人在哪儿,厚礼就往哪儿送,不管是永宁侯府还是城西白府,相当不给情面。
但再怎么不满,又能如何呢?萧锦馨就是恨得扯破了帕子也改变不了圣眷在浓的亲王主意。
而对于整个永宁侯府来说,林曦的父族几乎没有了,永宁侯府是唯一的亲族,只要大方向不变,赵靖宜亲近谁都不打紧。
特别是现在萧锦兰嫁了梁王府,若不想参与夺嫡的旋涡中,太需要睿王府的支持了。
是以,永宁侯府对林曦越发的礼遇,又兼之林曦自己也争气,孝期一过便能下场了。
卢妈妈前脚刚走,后脚任妈妈就来了,也是带了一堆的东西过来。
“老夫人可是藏了好多好东西给表少爷,如今除了服,总算是能用上了,瞧,这就催着让老奴给送过来了。”
林曦拱了拱手,笑道:“外祖母总是最疼我的,等稍稍安顿,我便给她老人家请安。”
“可不正是这个意思么,老夫人就盼着表少爷过去说说话。”
又叨扰了一番,任妈妈心满意足地走了。
永宁侯府晚上设家宴,给林曦作除服礼。
天色还早,林曦正陪着太夫人说话。
“年轻就应该穿亮些衣裳,看起来精神。”
太夫人看着一身蓝色绣边的林曦,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也是外祖母眼光好,选得好。”林曦笑着恭维道。
太夫人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臂,“除了服,就要更加用心读书,白老先生说今年就让你下场,可是有把握?”
林曦道:“最近老师让我做了几套前些年的卷子,都能答得上来,不敢说万无一失,不过把握总有几分。”
太夫人欣慰地柔和了眼睛,“那已是极好了,曦儿定是能中的,若是能考的秀才,外祖母必定为你择一名门淑女。”
林曦刚弯了眼睛,嘴角的笑容就僵硬了。
这要求也太低了吧。
只能硬着头皮说:“……不过是个秀才,京城里一块砖头砸下去都有好几个进士呢,怎么说也得等孙儿考上举人才是吧?”
太夫人看林曦那结舌的样子,啼笑皆非,嗔了他一眼,“放心吧,外祖母早已相看了几家,好些女孩儿都是不错的,对方也有那意思。你不过才认认真真地读了三年书就能考了秀才,如我们这般家世,举人进士不过是早晚的事,都是聪明人,上哪儿去找如我外孙这般品貌的人?”
您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外祖母实不必如此费心,曦儿想先立业,还……不打算成家。”
“胡说!历来男子先成家后立业,难不成考不上进士你就一辈子不成亲了?林家可就只有你一根独苗了,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林曦一眼,“这事你不需管,老老实实下场就是了。”又皱了皱眉,忽然道,“难不成你当真对兰丫头……”
林曦闻言立刻惊悚了,忙摇头,“表妹都已出嫁,您可别乱说呀!”
要不是当初您老乱点鸳鸯谱,至于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吗?
太夫人看了他几眼,盯着林曦无辜的眼睛良久,才放心下来,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你的亲事老婆子自会安排妥当,必不会委屈你。”
这是没有反驳的余地了,林曦扯了扯嘴角,想到远方的赵靖宜,前方路途阻碍重重,不知道那位神通广大的亲王殿下可有招应对?
哦,对了,最近的回信,这人似乎要班师回朝了。
家宴上,男女分席。
四舅舅萧云宣管着五城兵马司,离御前较近,消息也是极为灵通。
“皇上最近心情极好,西北大捷,打了三年,终于快要结束,估计再过不久睿王爷得凯旋了。”
萧玉衡接口道:“正是,臣下拟了不少折子,都是封赏的,说的就是这个事,也是喜事。”
林曦这个早知道了,不过赵靖宜回信中总是不写确切的消息,如今能从舅舅和表兄口中得知,心里也不禁雀跃了一番,这就是说人确实要回来了。
永宁侯说:“若是赶得早,正好回来过个年。”
而女眷这边则更多关注的是那位朝廷亲封的静安郡主。
单氏说:“早前太后便要接回京中,只是这位郡主一直不肯,才拖到至今,如今大军班师回朝,也该来了。”
刘氏抿着帕子,“也是可怜的,镇西王府一亡,即使是郡主也是个孤女,今后也不知能依靠谁。”
太夫人道:“且看着吧。”
林曦再次收到赵靖宜回信的时候,西北军已经开拔回朝了,算算日子,如永宁侯所说可以赶得上春节。
十一月,林曦下场,天气已经冷了。
一早白府上下便忙活开来,整理衣裳,特别是厚的棉衣,准备吃食,易藏不易坏,检查纸笔等,简直就是除了林曦所有人都忙碌着。
“不过是场小试,紧张什么,该怎么就怎么样,等进了春闱再大动干戈不迟。”白老先生坐在一旁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眼皮子跳了跳,嫌弃地对林曦挥了挥手,“走走走,尽早去尽早回。”
林曦也不恼,由着周妈妈给他披上披风,笑着朝白老先生恭敬地行了礼:“老师,学生这就去了。”
白老先生的目光将林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瞄了瞄身后小厮手里提的篮子,看是一切妥当才“嗯”了一声。
“若是进不了前五,今后就别考了,趁早熄了心思,没得丢老夫的面子。”
周妈妈等人听了脸色一变,然而林曦却依旧面色如常,还是笑眯眯地应了声,“是,定不辱没老师之名。”
看样子颇为胸有成竹。
睿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见林曦出来,立刻殷勤地打起帘子,马车里,里面一应用具皆有,还放着小暖炉,“今日路上挤,曹公公一早便吩咐小的等候公子,公子请。”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推辞的。
王府的马车无人没有眼色地阻挡,一路都很通畅,行到中途一队人马似很紧急地疾驰而过,风尘仆仆,似是从城外而来。
林曦面露疑惑,看衣着制式却是西北军。
“这是先头传令官,看样子王爷回朝离京城没有几天了,说不得公子出了院门就能看到王爷。”
林曦眯起眼睛,愉快地勾起唇角。
院试不过是科举漫漫长路中的起始段,说起来实在不算什么,若能有一日如萧玉衡那般高中红榜,幸得金殿才会广为关注。
来考试的普遍年纪不大,大多如林曦这般弱冠青年,神童毕竟少数,倒是见到几个白了头发的。
与林曦相熟的还有几位白家学馆一同授学的学生,年纪都比林曦小,看见了也多是打声招呼。
“把篮子给我吧,都回去。”
此等仗势,早在后世林曦就已经体会多次,是以并不露怯,也觉寻常。
林方将提篮和食盒交给林曦,眼巴巴地说:“夜里寒冷,少爷可要照顾好自己,若是受不住,可千万不能逞强了,老爹嘱咐小的就在这附近住着,一定等少爷出来。”
林曦一笑,颔首,便转身进了考场,由得搜身后,进了里面隔间。
三日后院门大开,林公子施施然地挎着篮子走出考场大门,与同窗拱手话别。
林家仆从立刻一哄而上,嘘寒问暖自是不绝。
圆圆给林曦披上厚实的披风御寒,林曦一看却是赵靖宜送的那件雪貂皮子的。
林方禀告:“少爷,王爷的兵马已经到了城外,正等着奉召入城,皇上宣旨,让文武百官城外迎接。”
林曦惊讶,“这么快?”
团团说:“可不是,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睿王爷这次又打了个胜仗,咱们大夏可是长脸。若不是少年您考试呢,奴婢们也要去凑个新鲜的。”
林曦也不知道这心里突然变得什么滋味,总觉得心跳快了一些,就想飞去城外好好见见那人。
走之前可是英俊挺拔分外养眼,不知三年未见是否还认得原来样貌。那张总是瘫着的脸,能否露个笑容给他?
正胡思乱想着,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萧玉祺下了马,拍着林曦的肩膀大笑,“表弟考得如何?”
“尚可。”林曦扬起的脸上看着萧玉祺眉尾微挑。
萧玉祺解释道:“今日睿王爷回朝,皇上命百官迎接,今日便只有我得空了,表弟可别觉得怠慢。”
林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有二表哥能来迎接,我心中已是极高兴了。”
“那便好,在里面待了三日可是不好受吧,赶紧上马车,回去好好休整一番,家中都已经备好,晚上给你庆功。”
萧玉祺一说,林曦感觉身上便有些难受,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他又向来精细爱净……只是他的目光望向城门,心中一哂,虽说迟早是要见的,却总是想着尽快。
“这个不急,表哥不想见见王爷风姿,大军入城吗?”林曦眨眨眼睛。
是个男人总是向往沙场走一遭,萧玉祺自是不例外,若不是家中男丁无人空闲,非得让他来接表弟,他早就订好了厢房占得绝佳视野了。
如今林曦如此上道,萧玉祺犹豫了一息便高兴地答应了。
“既然表弟有这闲情,表哥自是应当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