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帝王者,除了帝王权衡之术,庶务也定不能落下了。
&nb可以不精通,但不能不了解。
&nb自古民生为基础,柴米油盐大学问,说到底百姓吃饱穿暖,国家才能富强起来,而粮价菜价等最基础之物最能反映一国的经济水平,货币的兑换情况显示通货膨胀的程度。
&nb这个问题较为复杂,林曦还不打算让赵元荣深入,只是让他先了解起整个京城的布局,今后再扩大到这个国家,这个世界……
&nb真是任重而道远,林曦面色复杂地看着戳着碗里圆白丸子的赵元荣。
&nb凤来居并不远,隔壁一条街就是,晌午时分,人并不少,不过睿王府的小世子一个雅间还是轻松能办到的。
&nb赵元荣吃了小半碗,抬头唤道:“表舅,你不吃吗?”
&nb“味道如何?”
&nb“好吃,表舅尝尝。”说着赵元荣就将小碗推到林曦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林曦舀了一个。
&nb他们坐在靠窗的厢房,视野极好,从上往下看去,正好看到隔壁那条街上那卖热汤丸子的小贩。
&nb林曦放下汤匙,拭了嘴角,看赵元荣一直瞧着窗外,便问:“怎么了?”
&nb“表舅,这么冷的天,我看他一直搓手跺脚,好像冷得很,为什么他自己不吃上一碗暖暖身子?”
&nb赵元荣指着那小贩不解地问,“他能卖出好多碗呢,又不贵,少一碗也没什么打紧吧。”
&nb顺着赵元荣的手指,林曦看到冒着热气的一个锅子,以及站在后面的小贩,来往吆喝,麻利地给尝鲜的客人舀上一碗,人走之后才搓着手等待,只有冷得受不了,才会时不时地将手捂在锅子上。
&nb林曦看不真切那小贩的面容,不过劳动百姓的脸大多一致。
&nb贫穷而坚韧。
&nb“荣儿以为那丸子多少钱一碗?”
&nb“素丸子五文,肉丸子十文。”赵元荣回答的很快,在林曦惊讶的目光下,抬了抬胸脯,笑道,“之前我听到那人吆喝了。”
&nb观察倒是挺敏锐的,林曦点了点头,“若他每日卖出五十碗,素丸子和肉丸子各占一半,每日他能赚得几文钱?”
&nb这个算术题并不能难倒每日一练的赵元荣,脑海里一转,答案便出来了,“三百七十五文……唔,还没一两银子,好少啊!”
&nb对世家来说自是微末,不过能真将所赚的钱全部归于自己,对贫穷百姓来说也是不少了。
&nb“可惜,每日进城需得上交二十文进城税,街边摆摊需得交上五十文占地税,还有城中的地痞流氓,这保护费也是少不得的,算五十文吧,最后减去面粉、肉、汤、柴的本钱,一百文,荣儿算算手上还剩多少?”
&nb赵元荣愣了愣,“……一百五十五文,说不定连一百文都没有。”
&nb林曦隐去笑容,淡了神色,看着赵元荣的眼睛再问:“是啊,这要全卖出去,若卖不出去呢?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车马打翻了呢?”
&nb这种事不多,但只要碰上一日,这天不仅赚不了钱还得赔本,说不得再被殴打一顿床上躺几天都有的。
&nb看赵元荣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林曦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他家中一定还有老小,想必有一位需要照顾的老人,一个贤惠的妻子,再加上孩子,这些皆要吃要穿,荣儿想想,猴年马月才能小有积蓄,他敢随意吃掉那五文,十文吗?”
&nb苦,百姓真苦,而且年复一年难以改变。
&nb赵元荣默默地吃饭,小眉头皱地紧紧的,可见还在思考着那怎么算也算不出的底层百姓生活。
&nb林曦曾经也是这样人家的孩子,贫穷而无奈,生娃用来种地,种地为了生娃,跳不出的怪圈,直到他的父母倾尽全力供他读书才改变了生活轨迹。
&nb然而这个时代,思想被控制,读书对于穷苦百姓来说根本是奢望,他们的命运便被牢牢地掌握在那极为少数的人手中,特别是那位高高在上帝王。
&nb君王更替,其结果最有可能造成一个强大的帝国或即将倾塌的腐朽王朝。
&nb所以谁坐那把交椅至关重要。
&nb赵靖宜的赌注……林曦不知道自己押的对不对,却意外的没有犹豫。
&nb说到底他虽是土生土长的林家公子,但也是从一个相对自由民主开放的时代而来的灵魂。他并不在乎皇室正统,不相信受命于天,不认可昏庸无道还能理所当然统治世界的无能之辈。
&nb谁更能给人民带来幸福,谁更能引领这个国家走向强盛,谁最利国利民,他便支持谁,仅此而已。
&nb“别想了,你只需明白百姓是最脆弱又最坚强的,只要有希望他们便会好好地活下去,荣儿如今还小,不必想得太深,今后若位高权重,便多为百姓做些善事吧。”
&nb林曦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那眉间的小褶皱,轻快道:“明日便要回崇文馆,荣儿可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nb赵元荣犹豫了一下便说:“我想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
&nb孩子的眼神认真,并不只是好奇。
&nb林曦不禁认真起来,赵元荣和他的父亲不一样,这个孩子生性纯良,过早地接触这些却没有相应的能力解决并不是什么好事。
&nb于是林曦说:“今日是来不及了,过些日子,我可以带你去田庄看看。”
&nb赵元荣于是便高兴地朝林曦笑。
&nb两人用了餐,下楼,正不知道去何处闲逛,忽然便听到赵元荣问:“表舅,你是不是很久没看到父王了,你不想他吗?”
&nb昨天晚上天黑月高,刚刚见过面,有什么好想的。
&nb林曦正要摇头,不过见到赵小世子不悦的眼神,便含蓄道:“还好。”
&nb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还好算什么?
&nb赵元荣不满道:“表舅骗人,你都没提到过他,父王回来后你就从来没去过。”
&nb他去干什么?看赵靖宜忙得不见人影吗?
&nb“王爷日理万机,林曦不好随便打搅。”若是赵靖宜有空,总是挤时间来幽会的。那翻墙的本事,来去无踪,堪称好手。
&nb而且他有什么理由上王府去?难道说小世子想家了,所以送回去?
&nb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林曦正想着可行性,就听见赵元荣脆生生地说:“荣儿也很久没见他了,表舅,我们去王府看看父王吧。”
&nb心有灵犀真是一点通,林曦微微挑了挑眉,拉平嘴角,“好是好,就怕王爷还没回府呢。”
&nb而此时的赵靖宜的确还没离宫,甚至还在朝堂之上,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大片的朝臣。
&nb心存私心或是为了国家社稷都希望早日立下太子。只要有了储君,那么该表衷心的表忠心,该歇心思的歇心思,总是今后国家何去何从总能在太子的身上看到些影子,如何行事也就有了主意。
&nb不管是头发花白的还是年轻气盛的都是紧紧盯着丹陛之上的皇帝,生怕一转眼人就跑了。
&nb只是你说这又是何必呢,一早估计就垫了些馒头糕饼之后就来上早朝了,如今晌午已过,难道都不饿吗?
&nb武将们还好些,站得住也经得起饿。不过文官……有的头发可已经花白了,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去了,居然也直挺挺得跪在地上,稳稳当当。
&nb武官一向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最喜欢嘲笑这风一吹就倒堪比娘们的身板,可如今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看戏的心态也淡了去。
&nb睿亲王及梁王蜀王站于第一排,位置格外显眼。
&nb两个皇子不好让他们回答,朝臣便将目标对准了赵靖宜,“王爷,您怎么看?”
&nb各种各样的目光一下子便汇聚在他的身上,特别是那两位处在风口浪尖的堂兄,简直恨不得看穿了他。
&nb夏景帝也看了过来,忽然道:“不错,你可有见解?”
&nb赵靖宜心说自己真该如林曦建议那般抱病算了,这如芒在身的感觉可不太好。
&nb他细想了一下,便抱拳沉声道:“皇上,臣认为,太子乃国事,重中之重,是该考虑,以早日确立安抚天下。”
&nb闻言夏景帝沉下了脸,眯起了眼睛,却听到赵靖宜继续说:“不过,正因为重中之重,就不能草率行事,诸位大人今日非得让皇上下个明确的旨意,却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nb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还未缓和,便有朝下大臣反问道:“敢问睿王爷,您的意思便是不了了之?皇上南巡,谁能主持朝政?您吗?”
&nb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寂静,夏景帝的表情简直能滴墨汁,而赵靖宜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更不回话。
&nb那轻蔑之意让那大臣恼羞成怒,似要再说却是蜀王率先反映了过来,笑骂道:“行大人,父皇南巡,靖宜自是要跟着去保护父皇安全,你这话偏颇了。”
&nb梁王立刻冷笑说:“可见某些人打这念头已经很久了。”
&nb行大人偏向蜀王众所周知,梁王意有所指之语让蜀王愤怒,正要说话便夏景帝问:“既如此,梁王和蜀王便说说如何想的,要朕宣布太子吗?尔等可有此想法?”
&nb这会儿可不兴毛遂自荐之说,也不能演讲拉选票。
&nb即使再怎么在心内呼唤“选我选我”也无法宣于口,最良好的谦虚品德便是推荐对方。
&nb但是凭什么?心里恨不得咬死对方,嘴上怎么可能开地了口,万一皇帝顺水推舟就这么办了,难道造反吗?
&nb两王吭哧了半天,最后齐齐下跪伏地,低喊道:“父皇赎罪……”
&nb赵靖宜不好独自站着,便也一掀下摆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nb夏景帝冷笑了几声,来公公高喊:“退朝――”
&nb这会儿再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了。
&nb满殿的寂静恭送皇帝离去。
&nb赵靖宜松了口气,不等梁王蜀王凑上来,便看了眼宋将军和张将军,之后便大步离去,后者立即便跟上了上来。
&nb对于他们来说谁是太子关系不大,然而今日朝堂上刚刚掉下来的馅饼倒是需要跟老上峰好好商议如何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