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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远挺了挺胸脯,颇为自豪地答道:“当然不是了,我当然是跟我师父学的。不过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也只不过在我幼时偶然路过此处,见我骨骼清奇,便指点了我几日。”
“哦,”谢宁点了点头,因时候不早,便并未追问太多,径直同对方商量起正事,“今晚我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静远不假思索地接道:“那我同你一起。”
“嗯。”谢宁这次并未出声拒绝,只因她听过静远方才所言,知他的确是常行此事,又因自己毕竟不是浮微寺中人,难免也需要有人在旁边照应。静远愿意帮忙,她自然十分欢喜。
静远眼神一亮,得意地瞥了谷穗一眼,兴高采烈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此言分明是在暗讽自己武艺不精。谷穗努了努嘴,却没多少什么。只是看着静远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免有些气闷,便借口有事要办,拉着谢宁离去了。
这一分别过后,谢宁与静远再相见之时,夜色已然转深。静远自是从客院后墙处的小门而来,两人碰了头,便趁着四下无人,径直穿过院中连廊,跃到了东厢的房檐之上。
不过谢宁此时倒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妥,便扭头拍了拍静远肩膀,求证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静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眯眼看去,果然在客院西墙外发现了一个侧卧在树丛中的黑影,神情不由大骇,“居然真的有人!谢施主,这人穿的可不是我们寺中的打扮,夜半三更,如此行迹鬼祟,也不知是意欲何为?”
他说这话时,倒是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此时和谢宁正在做些什么。
谢宁眉头一皱,目光始终落在那道黑影上。尽管月色淡淡,她却也能勉强辨出那人身上所着的劲装黑袍。
这样的穿着,很明显就是暗卫的打扮。说来也巧,她今日也是因着在房顶上俯瞰。居高望远才能发觉隐藏在花草后的这人。
可他究竟是何人手下,以及为何来此的目的,谢宁却是一无所知。她只怕是秦曦怀恨在心,才会派来暗卫,意图报复。
瞄见谢宁面上喜怒难辨。静远不由试探出声道:“咱们不如下去看看?”
谢宁略一摇头,便否决了他的提议,“对方功夫或许比咱们两人更高,未免打草惊蛇,咱们还是先在此静观其变得好。”
静远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转头向谢宁看去,分析道:“这人若是武功高于你我,咱们这边的动静只怕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错,”谢宁略沉的声调下暗藏着担忧,轩王府暗卫的功夫如何她心知肚明。但将其说与静远听也是无济于事,便只得语焉不详地带过道:“不过就算他发现咱们在此,恐怕也未必会觉得你我已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也是。”静远闻言倒是放松了许多,双手撑在房瓦上斜坐,目光也没再往西侧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谢宁聊起天来,“听府上小厮说,施主曾经当过严武营的教头?”
谢宁虽心中有事,但毕竟此时安然,便也不愿杞人忧天。便借着与静远交谈分散了不少注意力,“是啊。我自小便在军中长大,对于骑射之道,可是精通得很。”
静远眼睛亮了亮。声音略高了两分,凑近道:“原来你还会骑射!小僧外出化缘时,倒也骑过一两次马。至于弯弓射箭,却还不曾有过,最多也就是拿弹弓去后山打过几次山鸡野兔罢了。”
静远毕竟是个沙弥,做这些事必然不大方便。谢宁心中一时疼惜。略一思索后,便道:“那以后我再过来时,便悄悄带些弓箭来,到时候咱们两个晚上就去后山,我亲自教你御射之道,带你打猎,如何?”
“那当然好了,”静远咧嘴一乐,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手掌,眉眼间的笑意,却在片刻的功夫内便垮了下来,但听他唉声叹气道:“不过小僧是出家人,平时去后山也不过是图个好玩,并未有过杀生之念。倒是若是因此破了戒律,就糟了。”
谢宁听他这般说来,心下便不免自责起来,只道是自己思虑不周,才勾起了对方的兴致。本想思虑如何安慰对方,可一番搜肠刮肚过后,却是灵光一闪,转而道:“静远小师父怎么担心起破戒的事来了?难道前几日偷偷去买酒的那人不是你不成?俗话说的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平白无故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说的也是——”静远略一点头,话音却忽然顿住,耳旁传来细碎的声音,他不免抬头看了谢宁一眼,但见对方亦是敛下面上神情,聚精会神地听着下头的动静。
这次他们虽说只是抱着侥幸的态度前来,谢宁却因心中早有猜测而直接坐在了项氏所居厢房的瓦上。如今房内隐约有声音传来,她并没思索太多,下意识地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了两片灰瓦,趴在房顶上俯耳听了起来。
当然,谢宁此时的眸光也定在了房顶上她人为弄出来的空隙处,和静远一起向下看去。
但见厢房内烛火明亮,除却项氏与楼妈妈外,却还有两名婢女。谢宁从她们的对话中,推断出她们方才也是才从外面归来。
她们不过是随口谈了几句家常,并未提及什么惊人之语。谢宁一时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虽心下无聊,却也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两个丫鬟才从内室中退了下去。谢宁一颗心瞬间提紧,耳旁忽然传来项氏的声音——“明日之事,都安排好了吗?”
明日便是九月初三,外祖母刘氏的生辰。项氏大概是在与楼妈妈商量如何庆贺吧,谢宁心下一松,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客院西侧卧着的人影。
那人并未起身,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可谢宁却一直有种被人注视着的错觉,总觉得对方似乎已经觉察到她和静远二人的动作。
“都安排好了,夫人放心吧。”楼妈妈的声音传来,谢宁起初并未在意。却没想到短暂的停顿过后,对方竟又犹豫出声道:“夫人当真要如此行事吗?”
楼妈妈这话说得很是古怪,谢宁心下一疑,便竖着耳朵。仔细地听了起来。
“有何不可,”项氏的声音很是不屑,“她又不是咱们侯府的正经亲戚,真闹出什么丑事来,你当老夫人还会向着她不成?”
不是正经亲戚。那这必然是在说她了。谢宁心底冷笑一声,立时便猜测起对方所作的盘算,暗自警惕不提。
明日便是外祖母寿宴,项氏竟然要在那时对她出手,且不说事情败露会如何,难道她出了什么丑事,靖阳侯府脸上还有光不成?
谢宁很是无语地瞥了对方一眼,但见项氏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楼妈妈摆手道:“好了,平时未见你胆小。如今事到临头,你反倒畏手畏脚起来。也不想想咱们筹谋多日,费尽了心思,她谢宁便是生有三头六臂,只怕也逃不出咱们所设下的计谋。”
“施主……”静远与她相处了两三日,早已知她名姓,而今听到项氏言语,趁着楼妈妈唯唯诺诺应声的功夫,便不免看了谢宁一眼,目露担心。
谢宁此时却是难得的镇定。毕竟她对此已有所料,此前的失态也早已平复,见着静远一脸关切神情,便微微一笑道:“无妨。”
静远欲言又止地看了谢宁一眼。本要出声,却因房中再度传来的声音而止了话茬。
不过这次,项氏主仆二人倒是没在议论此事,而是话音一转,谈起了明日为刘氏祝寿的安排。谢宁原本还想再等一等,孰料片刻后。下方又传来叩门声响,却是丫鬟捧着盥洗之物入内。
谢宁没心情看项氏洗漱,便对着静远使了个眼色,将方才拿走的瓦片放回原位后,便纵身一跃,又落回到东厢后。
借着夜色遮挡,二人一前一后地快步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来他们如今离厢房太近,万一弄出什么多余的声响被旁人听见,未免节外生枝,二来谢宁此事满心都装着项氏有意设计她一事,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什么心思和静远谈天。
不多时,项氏所在的第二间房便熄了灯。想是对方已然入眠,谢宁心知自己今日未曾漏听,倒也算是舒服了些。
一路顺遂地穿过了连廊,谢宁亲自绕到屋后送走小沙弥静远后,这才怀揣着满腹心事回了房间。
一推开们,谢宁便对上谷穗、明霜的视线。早知她今夜前往东厢探听一事,两个丫鬟商量过后,便一直坐在了进门处的方桌旁,一面替外出的谢宁打掩护,一面焦急地等待着谢宁的归来。
“小姐,”二人同时站起,出声唤道。谷穗更是直接从桌旁绕到了谢宁面前,迫不及待地探问道:“怎么样?可曾听见什么消息吗?”
谢宁沉重地点了点头,向内走去,接过明霜递来的清茶,轻抿一口后,便将她今日所闻告知了二人。
谷穗当下便是怒不可遏,急切出声道:“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小姐明明已经多加忍让了,她们居然还要设计于你,真是歹毒心肠!”
比起探究项氏为何会针对于她,眼下的当务之急显然是弄清楚对方明日究竟有什么计划。只可惜今日项氏主仆未曾明言,不然她也不必胡乱猜测了。
不过事态还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敌明我暗,谢宁平素就最讨厌旁人暗中使绊子,多亏了静远无意相告,眼下她倒是多了几分筹码。
项氏不知她曾去偷听,明日行事,必然不会有所小心。殊不知谢宁已有防范,绝非她所想的那般以有心算无心。
她略一定神,便抬眸向明霜、谷穗二人看去,吩咐道:“明日你们就都跟在我身边吧。”
“是,”明霜恭谨地应声,眉头微蹙,关切出声道:“小姐,明日侯夫人既有所盘算,您不如称病不出,暂避风头?”
“明霜说得对,”谷穗眼前一亮,兴冲冲地道:“小姐若是不与她相见,任她有多少手段,只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否决道:“不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既有意算我,我再退避,也能被她抓着机会。何况明日便是外祖母寿辰,我又则能称病不去?”
“唉,”谷穗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纠结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她找上门来吧?”
闻言,明霜眸光一闪,欲言又止地看向谢宁,心中显然也在斟酌着什么。
谢宁不愿让二人为难,便故作洒脱地摆了摆手,径直出声道:“放心。她有何居心,如今我们好歹是提前知晓。倒了明日,小心一些也就是了。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她还不至于亲自动手,同我撕破脸皮吧。”
“哎呀,”谷穗皱着眉头,语带埋怨道:“小姐你以前不是还总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全忘了不成?”
谢宁闻言,一时却有些哭笑不得。天晓得,她根本就不是心大忘事,方才之所以那么说,也全是为了安抚谷穗二人罢了,却没想到谷穗竟这般认真地同她较起劲来。
见她并未出声,谷穗心中越发焦急起来,正要再度开口劝解,却忽然被明霜拉住了衣袖,转头看去,但见对方面上一派寻常之色,神态从容地开口道:“小姐放心便是。明日有我们两个寸步不离,侯夫人不会有机会下手的。”
“嗯,”谢宁点了点头,原本的担忧与焦虑,到了此时,早已所剩无几。项氏与她不睦,人前背后都曾出言辱骂,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谢宁自认反应还算机敏,更兼心中早已有所防备,早就作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总之是绝不会令对方得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