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常年禁足在闺阁绣户中的女子,不大熟悉城市的风貌与人文,尽管阿阮过去也偶尔会身穿男子服饰上街游逛,但到底不像男人那般方便,有时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比如这一回,她进入的这一幢玉宇琼楼,掀开门帘便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一楼中莺莺燕燕的女子们围绕着锦衣玉裳的男子们调笑喝酒,直到看到门上进来一位姑娘,都停止笑声,一起把眼看过来。
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眼睛一亮,拿着手绢儿就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皮肤油光水滑的,粉嫩嫩的脸蛋上桃花样的大眼真是勾人魂呢,樱桃小口吹气如兰,丰腴的身体上穿着似蝶衣样的纱衫。
“这位姑娘,你来是要找什么人吗?”鸨母笑眯眯的。
“我……”阿阮呆了呆,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在这间气派的楼宇中打量一番,还有二楼三楼,着实豪华奢靡。
“那你不是来找人的,又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饿肚子了?”这鸨母过去也遇到过落难的女子,但凡有点姿色的她都留下了,叫她们跟着她一起发财,她便八成也把阿阮当成是这种人。
阿阮单纯的心思却猜不透她这些复杂的思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这位大娘,你的楼里可有别的门?”
“有呀,当然有,你找别的门做什么?”鸨母始终笑得甜蜜蜜。
“我……我想借过一下,嘻嘻。”她调皮的笑。
“这个……”鸨母一双凤眼狐疑地转了两转,“可以的,从三楼上去那个通道,再从后头下去,这样,我叫个姑娘来带你过去。”鸨母笑得殷勤。
果然,她招呼了一个年轻姑娘过来,拉住年轻姑娘的手捏了捏,“你去把这姑娘带到楼上去,她要借咱们的后门过去一下。”
“知道了妈妈!”那女子脸色妖娆妩媚极了,细软腰身走起路来若柳扶风,到阿阮跟前站定,“叫我春思就好。”
阿阮眨了眨眼,“春思……思春……”
那女子带着她走上朱红旋转楼梯,回头瞅她,“你在念叨什么呢?”
“没……没什么啦……”阿阮摆摆手嘻嘻笑。
过了片刻,两人便转上三楼,沿着楼梯有许多间雅阁,只见掩映着烛光,朱阁中人影摇晃,时不时还有女子或男子的笑声传出。
阿阮心想着,听他们的笑声便能知道,来到这里便能找到这么多的快活,简直比天堂还要好。
她这般琢磨着,眼前已经出现一间朱阁,那□□思的女子便驻足,回头瞧她,“只要通过这间阁子,穿过一个弄巷,沿着楼梯下去,便是后门了。”
“姐姐你真好,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明日我便来向你和适才那位妈妈做重金酬谢。”阿阮上前拉住她手讨好似地摇了摇。
那女子眼角流露嫌恶,不着痕迹的将她亲近她的手推开,但脸上笑容仍是妩媚,“不说这么多,快进去吧。”
阿阮说完好话又问她,“那姐姐你是否还知道,从你们后门出去,怎么走才能到定国公府呀?”
这女子脸上一阵惊讶,“那可就有点远了。”便又狐疑地瞧着她,“你一个单身女子出门,也没个人跟着你,你一个人去那边做什么?”
“我……我就是好奇想去瞧瞧。”她撒谎。
春思脸上流露出轻蔑,“这大半夜的?”显然她不相信。
她常年在这楼里摸爬滚打什么政商界的人没见过,一个个都人精似的,她已然看出她是有意隐瞒,不过精明的她也不再追问下去,既然对方不想跟自己说,她便不会自讨没趣。
见对方有点不耐烦,阿阮便伸出小手推开那扇朱红色的门,谁知哪有什么弄堂,分明是一间四面闭合的阁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回头询问,忽然背上却被重重推了一把,她整个人扑跌进去。
等她回过头,已经砰的一声,阁门从外被利索地关上了,并且“啪啦”一声迅速地落了锁。
阿阮起身扑过去拍打门大声,“开门呐开门!”
春思的人影还倒映在窗户上,笑得得意,“你就乖乖地在里头给老娘呆着吧,等这一波忙完,晚间自会叫人过来给你送饭!别白费力气叫唤,这里偏僻,没人会听到,也没人会来救你!”她终于暴露了真面目,说完后便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喂!你等一等!”只是任阿阮喊破了嗓子,也真是始终无人应。
阿阮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落入圈套,被人贩子给坑了,便也不再叫嚷,叫嚷也没用!
所幸这里打扫得也倒干净,像一个女子的闺阁,她便往那塌上一坐,看看塌上的锦褥绣被,都是成双成对的鸳鸯,也倒喜气。
她非但不感到害怕,还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既然设计把她关在这里,想必并不会想要她白白死掉,总有人会来送饭的,她便能伺机而动。
在这段百无聊赖的时侯,她最好是补充足体力,好一会儿逃走。
想着,她目光便在这朱阁内搜寻,最后落在窗下的一张桌子上,那里放着一些水果,她便走过去坐在凳子上吃起来。
或许她能养得这般白白胖胖,也与她心宽体胖有关,一般的姑娘恐怕早要哭叫起来了。
她吃了喝、喝了睡,还真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了,等过两个时辰,送饭的女子来开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着实吃一惊。
她竟然躺在塌上悠哉悠哉睡觉,但听到开门声还是忙地睁开眼,一下跳下床,跑过来拉住这送饭女子的小手,“你是来送饭的?”
“是呀!啊!”女子大叫,举起手,只见手背上两个郝然的血洞,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这关押的女子重重咬一口。
她疼得都快哭出来,却见她一把推开她就迅速冲出阁门,她连忙大叫,“她……她跑了!她跑了!来人呐!来人!”
一时半会儿不知叫她什么名字为好,只能乱给她取代号,“快来人呐!那新人跑了!快来人呐!”
阿阮沿走廊奔跑,只是眼看便要冲到下去的楼梯,却是适才那位□□思的女子赶上来,张开双臂拦住她去路。
阿阮回头看,那送饭女子也追出来,两人将她夹在走廊中间。
她再回头时,春思已卷起衣袖,阴啧啧朝她走过来,看样子像是准备要揍她一顿,看她膀大腰圆得好像也确实有这种力气,阿阮脸色惊得煞白。
心想着要是被她给抓到,恐怕要一辈子陷入这淫窝了,她鼓起勇气朝她猛地冲过去,一头撞在她肚子上,把个春思直接撞飞到门上。
她则快速奔下旋转楼梯,只听身后春思大叫,“死贱人!来人!新人跑了!贱人你给我站住!你再跑,被我抓住,我非打断你腿不可!”
由于惯性,阿阮顺着楼梯跌到二楼围栏,险些摔出天井,幸好这栏杆甚高,到她胸前位置,将她身体拦下。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转身,身后一人已牢牢揪住她衣领,翻过她身一个巴掌甩她脸上,当下将阿阮打得摔倒在地。
这位□□思的女子十分力大,阿阮脸上登时现出五道红痕,头上发髻被震歪,只是她逃走的愿望十分强烈,便起身又反手还掉春思一个巴掌。
趁春思被打晕,她转身便要逃跑下楼,又被拦腰抱住拖回去摔倒在地,两人便在这楼梯上滚打一阵。
春思刚跳起身,可是不知是从二楼窗户中扔出一个香蕉皮,赶巧就被踩在脚下了,一下子摔倒。
她不死心地又抱住阿阮,阿阮一脚踹开她,见楼下已赶上几个大汉,她又反身往楼上跑,刚到二楼廊下,后领又被赶上的春思钳住。
春思掐住阿阮肩头,“贱人不想活命了!连我都敢打!我要你好看!”大骂着又狠劲儿甩阿阮一个耳光。
随着惯力阿阮便扑倒在一扇门上,那扇门顺势被撞开,她整个身体跌进去。
“啪”的一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阁内登时大哗,只见一面圆桌上正围坐着十来名达官显贵,衣饰绚丽得足以晃花人的眼,这十几名年轻男子身旁,正陪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
大家适才还喜笑颜开、把酒言欢,却被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个大眼,于是都纷纷停下手里的酒杯、放下手中的酒壶,齐齐把眼看过来。
阿阮忍着疼痛爬起身,此刻她一头青丝披伏两边肩上,掉落在一旁明净地面上的玉茾子已经裂作两半,她抬起苍白的脸,眼角晕染着点点泪痕,茫然地望着这满座看客。
春思吃一大惊,忙走上前几步讪笑着道歉,“打扰各位客官了!我们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打扰各位雅兴,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她狠眼斜住阿阮,上来一把扭住她胳膊就把她提起了,压低声儿在她耳畔咬牙切齿,“看你还往哪儿跑!这就跟我走!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眼看阿阮便要被她强行拖走,身后却有一人忽然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