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跟着雁无痕,出了用珠宝美玉装饰得华丽无比,宽敞高大得犹如宫殿的房间,便闻到了暖风里那浓重的血腥味。
看来,来敌在无声无息间已经杀人无数,难怪在雁南飞怒喝之前,从没听见呼叫打斗。
借着皎洁月光和四周明亮的灯光,柳含烟看见了侵入雁门禁地云天苑的条条身影,那些身影游移不定,如同野鬼飘忽。
在雁南飞身后,却只是稀稀落落的立着二十多名护卫。那声名在外的,镇守云天苑的雁门六杰,只剩下三人了。其余三人,要不是在刚才敌人的偷袭中,悄无声息的亡于敌手,那将是无法解释的。因为,他们都是雁南飞亲手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是雁南飞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
听了雁无痕、柳含烟出门的轻微声响,傲然而立、威风不减、身着蓝袍、背负长剑的雁南飞,表情复杂的回头扫了一眼从高大的楼阁中轻轻飞掠而下儿子、儿媳。纵使夜间不甚明亮,柳含烟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眼目中的威严和寒意。闻着苑城里浓重的血腥味,她更是脊背发凉。
“爹,来的是什么人?”雁无痕的声音,倒是镇定得与适才在床上的紧张无助相较,像是换了一个人。
“鬼影宗,在中土大地一度被我雁门赶尽杀绝了的邪教魔门。”雁南飞话语中的冷,让原本暖暖的春风都结了一层寒霜。
随之,傲然而立的雁南飞又叹道:
“看来,他们也挑了日子,趁我雁门戒备松懈。”
看着在身前不远处,鬼影般不断游移的黑衣人,雁无痕淡笑道:
“既然是冲着孩儿的喜事来的,孩儿也得出手了。”
雁南飞看了看柳含烟手里的“痴情刃”,在神情一怔间严肃的道:
“鬼影宗人,来无影去无踪,手段诡异凶残,你得用那痴情刃。”
深情的看了柳含烟一眼的雁无痕,右手一抖,便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了一支漂亮的玉杆毛笔来。
紧跟在雁无痕身边的柳含烟,注意到了玉杆毛笔上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小金字――“回天笔”。
在这之前,柳含烟从没听说过,雁门还有如此斯文的法宝。看来,深不可测的雁门,外人是无法窥探到底细的。
原本握着“回天笔”的雁无痕,熟练无比的让那支玉杆毛笔,在手掌中一阵旋转,旋转出一团悦目柔和的白色光影来,随即无比轻松的笑道:
“收些孤魂野鬼,不用污我门神器,用些末法小技即可。”
说话间,雁无痕缓缓走向前去,在那游移不定的条条人影中,立即冒出一名手持鬼头弯刀,一道伤疤从左脸生生横到右脸,看起来无比狰狞恐怖的中年黑衣人来,那名中年黑衣人鬼魅般的向他扑来。
雁无痕见了,左手又一抖,便又凭空冒出了一张白纸,那名中年黑衣人还未扑到雁无痕身前,只见他手中毛笔在纸上一划,划出一个闪亮的,杀气腾腾的“杀”字来。随之,那张白纸无声无息左右萦绕着飞出,风中花瓣般向那名中年黑衣人飘去。
那名黑衣人见状,在那快捷如电的左躲右闪中,鬼头刀还寒芒闪闪的上砍下劈,最终却躲闪不了、劈砍不掉,被写着“杀”字的白纸,呼的贴在额头上,当即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而死。
一招得手的雁无痕,左手一抖,抖出一大叠白纸来随手一扬,让那叠白纸天女散花般的在空中飞舞;同时,右手狂书,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杀”字,便出现在张张白纸上。那张张书着“杀”字的白纸,立即蝴蝶般翩翩朝那些游移不定的鬼影飞去。
看得眼花缭乱的柳含烟,正惊讶自己郎君的法术奇妙优美,那些漂浮不定的鬼影里,突然跳出一尖嘴猴腮,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一脸奸诈的,看不出年龄的黑衣人来,只见他挥舞着一杆上书“天道”二字的黑色旗帜,尖声怪气的大叫道:
“小小伎俩,也来卖弄!看你大爷我的仙法妙术!”
眼看那些写着一个个杀字的白纸飞到身前,那人一摇“天道旗”,立即狂风怒号,飞沙走石,意欲将蝴蝶般翩翩飞舞的片片白纸吹散刮回。
哪料,雁无痕手中“回天笔”,突然凌空划出一个“变”字,随即左掌一拍,拍出无数字影逆风疾飞,打在那些纸片上,那些纸片瞬间变成一张张利刃,雪花般飞向那名手持黑色“天道旗”的黑衣人。
那名黑衣人猝不及防,下意识疯狂的摇晃着手中的“天道旗”抵挡,但那杆号称“天道”的旗帜,又哪能抵挡得住?
片刻间,那杆“天道旗”,便被张张利刃划成了丝丝缕缕,最后,竟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
那名黑衣人,也在骤然响起的,声声连绵不绝的惨叫中,被那些利刃削得血肉纷飞、内脏横流,最终变成一幅白生生的骨架,直看得柳含烟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雁无痕也浑身一抖,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奇术妙法会如此狠毒。
当那副依然紧紧握着光秃秃旗杆的骨架,哗啦一声猝然倒地,半空中现出了一阵阴沉沉的,如同块块寒冰砸入胸怀的冷笑。
浑身一抖的柳含烟循声望去,突见一片阴云缓缓散开,现出道道五颜六色的闪烁亮光来。
那些亮光,是隐匿在阴云之上的,妖魔鬼怪般的男男女女手中法宝利器散发出来的光芒,而那些人的容貌衣着,一时间却无法看清。
半空中冷笑声歇,便是一句凄神寒骨的话语:
“雁门自谓正道,却用此残忍邪术,岂不是自扇耳光,贻笑天下?”
犹觉自己法术歹毒的雁无痕,被说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看着自己儿子用一支玉杆毛笔一显身手,便让人悚然的雁南飞,听了那话,在惊愕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随即,哈哈大笑道:
“对暗夜鬼鬼祟祟偷袭之小人,又何必讲仁义道德?没碎尸万段,只千刀万剐,已是仁慈的了。”
那些在阴云中现身的,妖魔鬼怪般让人观之心惊胆战的邪道高手,从半空中缓缓降下,身形在月光灯光中渐渐清晰,为首那名身上鬼气腾腾的,只是隐隐约约看到身影的老者,阴笑道:
“自古争斗,皆你死我活,又何必扯出仁义道德来做遮羞布?想当年,你们雁门屠杀我鬼影宗,还不是趁我宗防备空虚之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戮,残忍无道或许更胜这月黑风高之时。”
那阴沉沉,如同块块巨石压向心头的话语声落,原本皎洁的月光,竟为之黯淡了,还莫名其妙的刮起一阵阴风,像是在迎合着老者所说的月黑风高。
背负长剑,原本威风凛凛,一副舍我其谁傲然姿态的雁南飞,看清那老者之后神情大变,压抑不住惊诧的颤声道:
“你???????你??????你不是――”
瞅着雁南飞那不可思议的神色,被一众妖魔鬼怪般的邪恶之徒,众星捧月般拱卫着的,浑身鬼气腾腾的老者,仰天大笑道:
“我怎么了?老夫人称鬼王,是尔等小辈杀得死的么?小辈你若知趣,速速束手就擒,加入我宗,老夫尚可留你父子一条性命。否则,不光当今天下将落入老夫手心,此苑城中,除了你那老夫见了犹自心动的儿媳妇和那些漂亮女子,所有男人将活口不留。”
说话间,那老者身前的鬼气飘散,那猥亵的目光,在身上腾起的万丈凶焰中,肆无忌惮的在柳含烟脸上身上游荡,一副恨不得当即扑上来的姿态。
雁南飞还未说话,见状忍无可忍雁无痕已经怒喝:
“老匹夫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看本少主今夜要你狗命!”
说话间,雁无痕手中“回天笔”一划,一声霹雳凭空生起,一道白惨惨亮光现出,射向那浑身鬼气的老者。
刚才在白纸上书写“杀”字,夺人性命的花里胡哨,雁无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儿赏心悦目,尽管那赏心悦目之后的杀戮也太过残忍。
此刻,劲敌现身,怒火中烧的雁无痕,可要现出真章了,随手一画,便电闪雷鸣了。
在电光闪现间,那老者还未动作,他身边的,一披头散发、状若厉鬼、手持鬼头刀的壮汉,已经挥刀劈向那道白光。
老者在神色一凛间,意欲阻止而不能。
说时迟,那时快,快到转瞬之间,就在壮汉挥刀劈出的寒芒,碰触到雁无痕划出的闪亮白光的那一刻,只听轰的一声惊雷般的大响,随即白光大闪,包裹住那壮汉。
当即,惨叫声起,厉鬼般披头散发的壮汉,瞬间被那白光烧得浑身漆黑、衣襟须发冒烟,一双豹眼睁得圆鼓鼓的踉跄两步,便一头栽倒,一身散发出来的焦臭,让雁无痕身后的柳含烟作呕欲吐。
在众人惊诧间,雁南飞也不可思议的瞪着手握“回天笔”的雁无痕。
让雁南飞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雁门绝学中,可没这手绝活的记载,这小子是从哪习来的妙法神通?
这些年来,雁无痕从未离开云天苑中的晴烟阁半步,就算夜深人静时御风飞天,也在雁南飞的眼目之中;刚才的划字杀人,雁南飞还以为那是在博大精深的雁门绝学中,自己未曾留意的偏门小技。当雁无痕露出了这一手,雁南飞才惊觉那“回天笔”,定是自己所未见过的,雁门之外的神物;那手神通奇技,定是雁门之外的绝学。
出手夺命的雁无痕,可没留意自己老爹和众人的神色,而是继续惦记着老者适才的狂妄与放肆,随即手中玉杆毛笔一挥,在霹雳声起间又一道电光现出,以划破苍穹的气势,射向那浑身鬼气腾腾,自称鬼王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