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柳含烟、司马远山大为惊奇的是,胖妇人杨彩云回到家后,并没有牵来一头犟牛,也没带来一个叫“犟牛”的娃,而是叮叮当当的拖来了一根锁链,一根一头带着个大锁的铁链。
见了那铁锁链,柳含烟和司马远山,心中都别的一跳。
目光好不容易从铁锁链上移开的柳含烟,正要问那犟牛在何处,杨彩云已经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神色黯然的央求:
“二位神仙!你们都答应收这岛上的娃儿为徒了。就帮苦命的我,去将我们家的那头‘犟牛’放出来,他被关在天坑里整整五年了!”
看着妇人杨彩云那张愁苦的脸,心中一痛的柳含烟,急急一把将她扶起,惊疑的道:
“姐姐!一个娃儿?为何要将他关在天坑里?去将他放出,为何要带上一根锁链?”
柳含烟没问还好,这一问,刚被她扶起的杨彩云,又泪流滚滚的跪倒在地,哭道:
“神仙妹妹!不知道姐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出了一个异种。那异种,小小年纪,力气大得像牛就算了,还脾气犟得像一头牛。牛脾气一发起来,就没人制服得了了!岛上的亲邻,没少受他的气,都说他是一个大祸害。一次他跟他爹打了起来,一拳就把他爹身子打穿了个洞,当场就死了。幸好当时打了个闪电,把他撂倒在地,众亲友才趁机将他扔到山顶林子里的那个大天坑中。没料到,他在坑洞里活了过来,还活了下来。姐姐我一直都想把他救出来,又怕他再在岛上祸害,就在福田大叔出岛为我们卖鱼,换盐、换布匹时,让他帮忙请铁匠打了这么一根锁链,盼着哪天将他放出,就用着锁链锁上,以免祸害别人了。”
杨彩云的话,让柳含烟、司马远山大为吃惊,没料到,这岛上居然还有一个他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的,用蛮力诛杀了自己父亲的小恶人。照常理,诛杀父亲,可是滔天大罪!但这罪人,却是一娃儿,他们刚才还答应了将岛上的娃儿都收做徒弟了的。此时此刻,面对着跪地哭求的妇人,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突然间,想到那道闪电来得太及时的柳含烟、司马远山,齐齐将目光扫向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齐福田。
齐福田一耸肩,转身就要离开,柳含烟、司马远山想要拦住,最终还是忍住了。一个如此隐忍的世外高人,还是不要太为难他才对,尽管看起来这高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柳含烟再次将胖妇人杨彩云扶起之后,真诚的道:
“不管娃儿犯了多大的错,娃儿终究还是娃儿。姐姐都原谅他了,妹妹这就跟姐姐去救他出来。”
柳含烟话音刚落,岛民中顿时响起一阵嘈嘈切切。在那嘈杂声里,柳含烟既听到了担忧,也听到了愤怒;但在岛民眼里神仙一样的她如此这般说了,也是无人出来反对的了。
胖妇人杨彩云,愧疚的看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乡亲,然后拖着那根铁锁链,朝台地后面的密林走去。
叮叮当当的,拖着铁锁链的杨彩云都走了好远,柳含烟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跟了上去。接着,心中同样涌动着狂涛怒浪的司马远山,也跟了上去。
他们此行,可是去将一个杀父小恶魔救起!在救起之后,会给这与世无争的岛屿带来什么样后果?将会给人间带来什么后果,他们是无法料知的。
密林里,走在最前面的杨彩云,在不断的努力向上。她头顶上,四周伸展着的枝叶筛落下点点阳光。那点点阳光,还未将草木上的露珠晒干。
急急走在前面的杨彩云,那肥胖却十分健硕的身子,便无情的将露珠碰落。她那身粗布衣裳,很快湿掉了一大半,但她却浑然不觉,还越走越快。
跟在她身后的柳含烟,明显的感知到杨彩云那情意的紧张,那是母子即将见面的情意紧张。
司马远山身后,原本就要转身离开的齐福田,也跟了上来;岛上的成年男子都跟了上来。
从那些男子的表情判断,他们极像是去扑捉一头危害乡里的猛兽,而不是去救人,不是去救一个五年前被他们扔进天坑里的娃儿。
当走在最前面的,肥胖却又十分健硕的女人,――杨彩云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跟在司马远山、齐福田后面的那些男人,脸色就越来越凝重了。他们在担心,一旦将那被称之为“犟牛”的,恶魔般的少年救出,岛上将会出现血雨腥风。
五年前,一道及时出现的闪电,将那恶魔般的娃儿击倒;五年后,那恶魔般的娃儿一旦发起狂来,那道闪电又会在何处?
不过,当他们看了看跟在妇人杨彩云后面的,两个神仙般的男女,――柳含烟、司马远山,那担心便消失了。有俩神仙在,一个小恶魔又有何惧呢?
当原本密密麻麻的树木向两旁闪开,闪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四面壁立千仞的天坑,知道他们是在密林里一路向上的柳含烟,才发觉他们到了这岛屿上面的山峦之巅。
在岛上的这些日子里,她和司马远山忙着运功疗伤,是无暇到这山峦之巅来的。刚才,为了拦截齐福田的御风飞天,也是无限顾及到这峰峦之巅的,从而没料到这峰峦之巅,还有如此一个奇异所在。
走在最前面的杨彩云,立在巨大的深坑边喘息良久,却还是无法压抑住剧烈起伏着的前胸。
杨彩云刚才的喘息,或许是因为累了。现在久久不能平息的喘息,便是因为激动和紧张了。
她那被困在天坑里五年了的儿子即将被救出,她想要不激动也是不可能的。当她想到自己的儿子,亲手杀了他的爹,她想要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激动,是因为喜悦,那紧张,是出于恐惧罢了。
当激动和紧张连成了一片,杨彩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喜悦,还是在恐惧了,或许是二者都有,从而混杂出了她从未感受过的怪异感觉。
当她眼前,再次现出自己的儿子将自己丈夫一拳击穿的血腥场景,又在剧烈的喘息中,浑身颤抖起来,脸色惨白起来。
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慌乱的转身往回飞逃,却一头撞进了柳含烟的怀里。
将她那几乎崩溃的表情看在眼里的柳含烟,急急一把将她抱住,死死的将她抱住,让她不要在此刻逃了。
从杨彩云刚才在密林中穿行的路径看,她这样在这片密林里,不知道穿行多少次了,不知道在密林中,走到这座山顶中间陷下去,形成的一个巨大天坑边多少次了。
过去的日子里,她来这里,是为了送饭,还只是探看呢?一个小少年,能在这峰峦顶部凹陷下去的天坑里生存下来,到底是因为奇迹,还是出于关爱呢?
或许,是两者都有的。
就在柳含烟怀抱里的杨彩云泪流婆娑时,天坑里,一声愤怒叫喊响起。
那声穿透力极强的愤怒叫喊,落在柳含烟耳中,尝尽了人间苦楚的柳含烟,也忍不住浑身一颤,如同被闪电轰击。
杨彩云却是霍的从柳含烟怀中挣脱,转身向前两步,差点坠入四周壁立千仞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