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昀没说话，脸上是公式化的笑意，他不打算回答陈哥这个问题。陈哥根本没给出自己的牌就要聚狼帮做出退步，他不是傻子，有一次退步就会被要求更多让步。到时候节节败退，很可能守不住自己方的底线。

　　 “陈副经理不妨说说Emperor的想法，总需要双方交换意见商谈之后才能得出更合理的意见。”不答反问。

　　 “倘若聚狼帮根本没有改变五五分成的意思，那我们提出想法也只能是各唱各的调子不合拍。”郑昀脸上虽有笑但态度已经逐渐认真起来，陈哥的笑意却是从面皮底下透出来的。

　　 “万事好商量，要是合理聚狼帮也是可以改变原本计划的。”郑昀保守地说出这番话以后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既然愿意商量，那Emperor的意思，”陈哥顿了顿，抬起眼皮看着郑昀，“是三七分。”

　　 郑昀看着陈哥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变深。“我认为三七分无论是从双方投资还是能力区分来说，都很合理。”郑昀斟酌一番要说话，陈哥却继续刚才的自己话。

　　 陈哥没有抛出二八分把人吓走，但是直接提出三七分很可能会守不住。我一时把握不准他要的结果是三七分还是二八分。以Emperor的实力和主子以往一向强势的性格，我觉得陈哥该是争取三七利益分成才对。我手上记录着谈判内容，大脑过滤信息。这次两人谈的非常缓慢，对面大当家的秘书一言不发地做好记录。这次谈判的整个过程他充当的完全是秘书角色，没有插过一句话。

　　 我留心观察着双方的进展，陈哥抛出条件之后谈判进行得更加缓慢。大当家借给郑昀的临时秘书几场谈判下来一直保持一张严肃脸，无论郑昀谈判得是好是坏没有帮衬过半句。该说他职业素养高呢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现在还不到我开口的时候，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谈判上，上次吸引我的窗户也被忽略了。双方讲的话时而直白时而婉转，渐渐地就能发现陈哥确实没有让步成四六分的意思。郑昀也坚持五五分，尚未有一方主动提出可以略有妥协。

　　 进程越来越缓，甚至时不时出现沉默的僵局。主子远远地坐着，连眼神都不往这边飘，自顾自的怡然自得，低调且从容，仿佛结果怎么样与他无关，他当真只是过来旁听而已。但是我知道这场合作谈判道上有无数双眼睛看着，Emperor和聚狼帮能不能合作成功并非小事，否则七点去拜访主子的时候他也不会耐心地听了我的一堆解释和想法。

　　 对，其实我已经有主意了，但是双方的态度都不够明了，谈判没到那步，还不是我说话的时候。我静静倾听着陈哥和郑昀你来我往的意见，双方都不肯退步是最大的问题，再这样下去谈判就要成为将死之局。但是陈哥和郑昀都不是简单角色，不可能看着局面僵化。

　　 我记得聚狼帮大当家临回去之前交待一定要把谈判进行到最后，此外还有他各方面表现出的态度，以及道上的压力，所以基本能断定他是希望谈判尽可能成功的。但是三七分成，恐怕对面人不是郑昀而是大当家也同样会犹豫吧，即使最后咬咬牙答应下来，这也不能成其为“愉快的合作”。

　　 果不其然，十点半不到的时候谈判依旧没有进展，经双方协商很快暂停谈判。我们又坐到了两张不同的桌子上，重新做出规划。郑昀皱着眉头思考着，开始和秘书商量，秘书终于开口。我偷偷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话，声音如同耳语一般，根本听不见。

　　 陈哥不说话，我也没有问他。把刚才的谈判记录送到他的手边，陈哥伸手把它移动到眼前的桌面上。他垂着眼皮看那份没什么好看的记录，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且谈判又不激烈，没有漏洞遗漏。陈哥状似看着纸，实则正想别的事情或者发呆。我看见纸边他的手指在轻轻摩挲，来了又回、回了又来，一遍一遍的，这是心里有事的表现，而且这件事还让他犹豫不决或者是迟疑焦虑。看来陈哥也没有把握拿下三七分成正想着办法。

　　 郑昀那边两个人小声议论着，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样子，呆会儿很可能拿出新方案。陈哥没和我说话，我扭头朝主子看去，他云淡风清的。我早上找他谈提出自己的想法以后主子难得赞同我的想法，并且给了我一点点承诺，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把事情的成败全部归咎到了我身上。

　　 主子说如果这次合作谈判不成功，那么责任全在我，陈哥的他不追究。我也是很无辜，全程没做什么决定，快最后了善意地想了个办法促成合作，还被亲主子坑了一把。主子似乎余光瞥见了我，但他不看我，继续悠然自得，我也移开自己的目光。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陈哥突然开口。

　　 “啊？”我刚收回眼神下意识地问。

　　 “你认为对方答应三七分成的可能性大不大？”他给我一个不经意的白眼，换了种问法。

　　 “如果是纯粹三七分的话，”我话里有迟疑，“那对方眼见要亏，答应的可能性似乎不太大。”我是个诚实的姑娘，事实就是这样，并非信口雌黄。“但是如果对方合作意愿强烈的话，要接受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次谈判必须成功，为了防止陈哥失去谈判兴趣或者做出什么让我接受不了的变动，我又给了他一点信心，“先前聚狼帮大当家的合作意愿还是很明显的。”我说。

　　 陈哥看看我，然后又转过头去看向那桌的郑昀。郑昀和秘书谈结束以后正自己一个人沉默地思索。“但是这个聚狼帮二当家，似乎并不是那么个意思。”良久，陈哥才吐出这么句话。

　　 “而且他们大当家看起来还倚重他，即使谈判没成功也不会追究他多大责任。”陈哥竟然真的苦恼上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陈哥，但是原定是要他们尽量谈，最后谈不拢我再放出底牌。说到底，所有人里面我和大家一样听见过聚狼帮大当家的意思，但此外我还多知道一点主子的想法，以及郑昀曾经拖王老板带话给我“这个月底见”。

　　 我细想郑昀给我的这句话，如果他是攀附上聚狼帮势力之后觉得主子不会轻易动他，那他可以随时来见我。而郑昀偏偏定在月底，很大程度上说明他会以合作方的名义正大光明地进入Emperor。

　　 这也就证明郑昀是想要跟Emperor合作的。但那是没跟我重逢以前，现在他提前在谈判场见到我，又发生那么多事，计划有没有改变我不能确定。

　　 半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双方重回谈判桌上。

　　 “陈副经理有什么想法？”郑昀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什么高见，我看二当家有话要说，不妨先说吧。”陈哥致以笑容。看来他对三七分方案确实有些信心不足，只是碍于主子以往谈判的标准仍在坚持犹豫着。

　　 郑昀也不扭捏，像是跟秘书商量妥帖了：“既然这样我就抛砖引玉，我们讨论认为四六分成是聚狼帮的底线。陈副经理在生意上是公认的豪爽，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的。”

　　 郑昀一改先前两人相互套路的风格，说的话也无形之中给陈哥以压力。陈哥确实一向是豪爽型的风格，但在这次谈判里面却常常弯弯绕绕、犹豫不决，郑昀给他扣上高帽子，前后反差也是事实，他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

　　 郑昀说话的短短两分钟里面，陈哥内心一定经历了许多次挣扎。“三七分成也是Emperor的底线。”他的目光直直看着郑昀的眼睛，最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其实能看得出来，陈哥他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聚狼帮和Emperor合作其实是共赢的结果，双方都有相对足够的实力，即使真的少分得一点也无所谓。然而由于长期在谈判当中占优势地位，这似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仿佛只有自己方赢了才能体现实力。

　　 就像这场合作谈判里面，如果Emperor作为强势一方争取的利益不如聚狼帮，那么会被认作一件丢面子的事情。我觉得合作的真谛已经在这种竞争当中被曲解了，但是约定已然如此，不是我几句话能改变的。

　　 双方都很坚决，一个三七一个四六，不是没有转机，如果有一方愿意退步那么他们作为生意人很容易就可以把话说得又漂亮又体面，最后还落得愉悦的结果，可难就难在双方都不愿意让步。

　　 “Emperor有Emperor的坚持，聚狼帮也有聚狼帮的底线，既然如此……”郑昀露出无奈的笑容。

　　 “且慢！”结果果真如我所料，双方卡在了这两个分成要求之间。“Emperor坚持三七利益分配，但是……”我故意把但是两个字强调出来，郑昀看向我，表情有点讶异不解。我能感受到不远处主子的视线，他仿佛也嘴角含笑的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