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搁下手中的咖啡站起身,“服务员,结账。”它递了一张大钞给那个弯腰行礼的机器服务员,“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费。”
这个国家是不流行给小费的,更不用说给一只机器人小费。深海戴回棒球帽掩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这家咖啡馆。
“你在看什么?”艾赛克斯问停下工作的萧辰末。
“那个机器人很像梅塞耶。”
“大约是同一个批号出产的吧。”
“应该是吧。”萧辰末还是盯着那个背影,“真的太像了。”
店里多了一只卷毛狗,萧辰末只能暂时把它带回家,在公寓大厅等电梯的时候恰巧碰到外出回来的安娜。
“安娜姐?你的伤好了吗?”
“是啊。”
安娜看起来精神不错,她已经从梅塞耶家暴的事件中走出来又恢复了以前的神采,身边还换了一个高大的美男机器人。萧辰末偷眼打量它,安娜姐的品味真是常年不变,这只机器又是长发冷峻型的,不同的是这回换成了黑发。
“这是我的男友,墨云。”安娜对于自己又换了个机器人很是坦然。
萧辰末想的是这回安娜姐换的口味跳跃性真蛮大的,从西方欧美版换到东方亚洲版,还是复古的机器人,一身的古代黑袍打扮,冰着一张脸站在那儿就有一股冷然的气场包围周身。
“你好。”萧辰末和它打招呼。
没想到那只机器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目视前方根本不鸟萧辰末。
安娜赶紧解释,“别介意啊,我男友的性格设定是魔教教主邪魅冷漠型,所以不会和别人搭话的。”
“……”萧辰末只觉得安娜姐重口味这点也是一如既往。
“你手上的这只是刚买的吗?”安娜的关注点转到了萧辰末手上的卷毛狗。
“不是,艾比的主人不要它了,我就暂时把它带回来了。”
“你不打算养它吗?”
“家里已经有一只宠物了。”
主要还是家里就快要添小宝宝了,要是再添一只机械宠物狗,那保养的费用真的就要开销不起了。
“这只狗有去商场购物的功能吗?”
“它没有语言功能,是几年前的旧款机械,购物的话…咬张清单去应该没问题吧。”
“反正你也养不了,那我试着养几天吧,没有语言功能才像一只真的狗嘛。”安娜倒是不介意小狗没有安装语言系统,宠物狗嘛,会摇尾巴撒娇就可以了。
萧辰末想着安娜姐应该会是个好主人,艾比跟着她也算不错的。
“艾比,你想要安娜姐做你的主人吗?”
卷毛狗艾比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萧辰末。
“好吧,我看不出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要是愿意,就自己去安娜姐那儿吧。”他将艾比放在地上,狗狗几步跑到了安娜的身后。
“哈哈,我还是很有宠物缘的。”安娜也是很开心艾比选了她,“跟我回家吧,小艾比。”
萧辰末一进家门就大爷一样地瘫在沙发上,papo酱被他用来暖脚丫子,艾赛克斯则进了厨房做晚饭。萧辰末突然想到件事又蹭到艾赛克斯身后贱兮兮问它,“你以前设定的是什么型?”
“什么?”
“我妈没修改之前,你设定的是什么型?”
艾赛克斯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了,它放下手中的蔬菜,一个转身将萧辰末反过来压在台面上,它的一只腿卡进了他的两腿之间,两头撑在他的身侧,脸贴着脸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它用最磁性的声音说:“霸道总裁型。”
我靠了的。萧辰末面无表情机械脸,难怪他第一次见它的时候那个拽,让它做个饭直接回了句不会。
“做饭,你老公我肚子饿了。”萧辰末不客气地指使它。
“我也饿了。”艾赛克斯用自己的胯顶了顶萧辰末。
我靠靠靠了的,这只机器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萧辰末一把推它起来,“做你的饭,现在还不到睡觉时间。”
天气渐渐变得暖和,马路上的树冒出了点新鲜的嫩芽,城市中的迎春花却是早早开放,一同竞春的广玉兰也迎着早春的风盛开花苞,一切都是生机勃勃。萧辰末的店铺守过了最初冷淡的时期,也慢慢有了点客流。他上完学校的课就回到店里将客人送过来的机器修理好,艾赛克斯负责整理凌乱的机械零件,将它们一一归位摆好。
开学近一个月,萧辰末都是学校、店铺,家里三点一线来回跑,日子忙碌而充实。
三月初,网络媒体上突然铺天盖地报道鑫楚国际大老板楚枫身故的消息。这些无良的小报媒体为了获得一手资料,连楚家的其他人也不放过,他们五孔不入地挖掘着豪门内闻,萧白在他们的镜头下显得颇为狼狈。
“离开这里。听见没有?我不接受采访。”
“楚先生,听说您是已故楚董事长在外的私生子,是这样的吗?”对方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你哪家报社的?你的问题已经涉及人身攻击了,我有权告你,你还有问题就和我的律师谈吧。”
大概是镜头灯光的关系,又大概是媒体故意拿捏着这个角度来剪切,萧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狰狞,萧辰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投影仪里的镜头又切换到楚维身上,他戴着墨镜在一群保镖的拥护下正从医院大楼里出来。镜头由远及近,楚维的脸占据了镜头三分之二的位置。
“维少,您对自己的财产一夜之间缩水有什么看法?”
这些媒体刚打听到楚枫的私生子将继承他大半的财产,他们对于这些豪门秘密有着极浓厚的探知欲,这可是吊起民众胃口的绝好素材。
墨镜下的楚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周围的保镖拨开人群将他送上加护车扬长而去。
萧辰末拿起自己的外套打算出门。
艾赛克斯从厨房里探出身子问他,“打算出去吗?”
“嗯。”萧辰末心事重重。
“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自己去。”萧辰末拒绝了艾赛克斯同行。他想,去见楚维的话还是不要带上艾赛克斯为好。
“回来吃饭吗?”
“可能不了。”萧辰末快步出了家门,连艾赛克斯阴郁下来的脸都没有注意到。
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一个声音出现在它的电子脑里。
不,末末是在意我的。艾赛克斯对自己说。
呵呵呵呵……
那个声音变得尖细又刺耳地嘲笑,嘲笑它只会自欺欺人。
不,末末是在意我的。艾赛克斯将那个声音死死地压到最深处。
萧辰末凭着一股冲动跑出来,出来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楚维。这个时候他不一定会在家里,公司吗?公司太远,再说也同样不一定在那儿。现在正是各路媒体见缝插针堵着他的时候,也许他避开媒体在什么地方躲清净也说不定。这么一想,楚维能去的地方那可就太多了。萧辰末想着给他拨个通讯,抬起的手腕又垂了下去,拨通了之后又说些什么?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萧辰末不是同情楚维,是出于对多年朋友的关心。这么多媒体等着挖掘楚家更深的内幕炸弹,他担心他,他只想确定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和以前一样他就可以放心了。
蛋型出租车往楚维家滑行,车子在绿蔷薇花墙边停下,萧辰末站到这座花纹繁复的大门前。有多久没来这里了?其实也不算很久,但比起以往经常往楚维这里跑的萧辰末来说却仿佛有种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他抬起手按下那只门铃,一张熟悉的脸从打开的门内露了出来。
“萧少爷,你好久没来了。”
“是啊。”萧辰末回答。
“快进来吧,外头还下着小雨呢。”管家机器人赶紧找出干毛巾给萧辰末擦头发,“萧少爷不该淋雨,这个季节淋了雨最容易生病了。”
萧辰末出门的时候并没有下雨,等下了车才知道已经开始下雨了,早春的季节本就多雨,下一场天气就会热一场。雨下得也并不大,只是他自己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将头发淋得有些湿润。他想到上回自己也是湿着头发进来,还是楚维替他吹干头发。
机器管家替他擦完头发,又拿了把吹风机替他吹头发,它的动作轻柔,手法比楚维好了太多。
吹完头发,机器管家转而去吩咐机械保姆做饭,“你去给萧少爷准备点吃的。”
“不,我已经吃过了。”萧辰末拦下它,“真不用了。”
如果说他现在的关系和楚维还是和从前一样,留在这里吃顿饭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然而,他现在和楚维的关系……他想,还是不在这里吃饭了。
“楚维不在吗?”萧辰末问机器管家。
“维少应该在公司。不过,这个点估计着也该回来了。”
萧辰末决定就在这里等等他,既然已经来了,怎么着也要见到他才好放心回去。
“我在这里等他吧。”萧辰末说。
“萧少爷可以先去少爷的书房坐坐。”
“就在这里吧。”
“好的。”机器管家不再说什么,它替萧辰末泡了一杯茶就躬身退下。
天色早就暗了,这个时候也早过了饭点很久,萧辰末本以为楚维会在晚饭时间差不多回来,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好几个小时。他时没吃晚饭就过来的,这么空着肚子等着实是难熬,唯一让他撑到现在的也就是机器管家泡的那一杯茶而已。
萧辰末真有点后悔刚才撑什么面子说自己吃过了,现在也没那个厚脸皮说自己肚子饿了,他想着也不知道楚维什么时候会回来,不如先回去算了。
就在他起身打算先回去的当儿,楼上的门打开了,一个人踩着楼梯一步步下来,皮鞋踏到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回旋在整座大厅内。萧辰末听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声呆楞在当场。
“你,你在楼上啊?”
楚维只是看着他不回答,脚步仍是不停地靠他更近。
萧辰末突然就怒了,“你在家你涮我玩儿呢,啊?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就在楼上看我笑话是吧?”
楚维停下脚步,他离他只剩一步的距离。
“你说话啊,这样很好玩吗?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你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你却在楼上眼睁睁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地等着。”萧辰末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泪意,他转过头将自己眼里的泪憋了回去。妈的,饿到胃疼,疼死了,眼泪都快要被疼出来了。他抬脚就往门外走,人他是见到了,看样子也没有多大的情况,倒是自己再饿下去就要犯胃病了。
楚维快速出手拉住了他,“别走。”
“我要回去了。”必须回去先吃点东西再说。
“你又要离开我吗?”楚维的脸色变了,他一把将萧辰末的身子攥地转了过来,一手扣住他的腰,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就这么疾风骤雨般地吻了上来。
萧辰末错愕了片刻,他呆在原地忘了推拒,就这么一错愕的功夫,楚维的舌在他的口腔里长驱直入卷了进来,他含着他的舌凶残地掠夺着,那种用力到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力道让萧辰末的舌根也跟着发麻。
“唔…唔…”萧辰末猛地一把推开他,“你做什么?”他的话里带着怒气。
“我做什么你不是体会过了吗?”楚维还在兀自回味着那个吻,果然够辣,果然够味。
“你疯了,你对得起岑紫葳吗?”
“梅枚告诉你的?也对,她一向唯恐天下不乱。”
“这和梅枚有什么关系?是你和岑紫葳的关系。你既然要和她结婚,你不该做这种事。”
“这种事?哪种事?”楚维的话里还带了分戏谑。他本来是不想见到萧辰末的,在他一直在楼下等着的时候,他就在楼上的监控里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他的心又开始跳动着一点点不舍的情绪。直到他站起身有了要离开的打算,他想也没想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