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冯喆又迅速的回到了裘樟清的房间,钱一夫已经泡了几杯水,正在往几个领导跟前端,冯喆的热水来的正是时候,不过冯喆觉得端茶这个工作还是要由钱一夫去做,自己没理由抢钱一夫的风头,应该让办公室主任为几位领导服务,让钱一夫在众人眼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才是。
于是冯喆就继续的往已经放了茶叶的杯子里注入开水。
屋里加上冯喆一共是九个人,冯喆自己是不喝水的,钱一夫看情况也不会喝,就是喝,他的房间很近,完全可以回到自己房间冲泡好再来,裘樟清本来杯子里就有水,那她暂时可以不用考虑,至于李显贵,应该给他泡一杯茶,这是礼貌。
果然,裘樟清屋里的热水和冯喆带过来的热水刚刚好的为众人都泡了一杯茶,这下热水器一直开着,供应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这时,就要为李显贵送水的钱一夫瞬间有了一些踌躇——其实钱一夫一直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会这个问题迫在眉睫的要解决:李显贵是站在裘樟清办公桌对面的位置的,也是屋子的正中央,钱一夫考虑将给李显贵的茶水应该放在哪个位置上,是…∷,放在裘樟清的办公桌上?还是放在哪里?
钱一夫想了一下,将水杯递给了冯喆。
钱一夫这个动作也很自然,像是他送完了几杯,也该轮到冯喆去服务的感觉。
冯喆接过了钱一夫的茶杯,心说你老人家真能看得起我!
但是这个时候不能停顿,不管在场的人有没有注意自己,自己的表现却一定要自然而大方,不然的话,丢脸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将提拔自己的裘樟清也给套了进去。
冯喆瞬间思付了一下,个人的茶杯还是放在个人的身边为好,要是将李显贵的茶杯放在别的地方,那李显贵喝水难道还要走到一边去取?无论如何,李显贵还是自己部门的领导,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冯喆将最后的一杯茶放在了离李显贵身边不远的办公桌边,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看到裘樟清将自己撰写的那份发言稿放在了钱一夫修改的发言稿下面。
冯喆就抬头很自然的看了一眼裘樟清,裘樟清却没有看冯喆,她的视线似乎从李显贵的腰背后看着一脸沉寂的方旭。
方旭是县委书记,是梅山县真正的掌舵人,其余的人是跟着方旭进来的,方旭不说话,别人也就没有发言的可能,除非,有人想主动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可是,这种局面需要别人打破吗?那这个人和李显贵的交情,需要有多铁?才会为李显贵解围?
“李局长不是在问张向明为什么被检察院批捕了吗?老高,你给他说一下,也让我们这些不明就里的同志做一个了解。”
方旭给李显贵称作局长,却给高建民叫老高,不过他终于开口了,屋里的众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高建民一板一眼的说:“是,方书记。”
“我先解释一下,我们检察院之所以要带走张向明同志,是因为接到了实名举报,这个举报的人是谁,因为涉及保密,我就不公开了,但是举报的内容,经过核实,确有其事。”
“我们有证据证明张向明同志在担任梅山县文化局市场管理办公室主任期间,索贿受贿,生活腐败,不但违反了党纪,而且还触犯了国家法律法规,应当受到惩处。”
李显贵心里知道高建民说的不会错了,但是还要分辨几句,站着看着高建民说:“高副检,会不会搞错啊?这怎么可能?”
高建民看着李显贵说:“我重申一遍,我们有证据,这些证据能够证明张向明同志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而且证据的真实性,是通过了检测的,证据的内容,是经过了严格缜密的核实的,本来这些事情是要和裘县长一起向方书记汇报,这会地点改在了这里。”
李显贵皱了一下眉头,高建民最后的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地点改在了这里?那是迫不得已吗?这要怪我?我要对此承担责任?笑话!
“现在这个时候对张向明执行批捕,我觉得时机就是有问题!”
“什么时机?抓捕一个隐藏在我们肌体里的蛀虫,需要讲什么时机?你牙疼吃不下饭的时候,你需要向蛀虫征求意见问什么时候拔牙吗?”方旭厉声问李显贵。
李显贵不吭声了,与方旭做抗争是不明智的,李显贵还没那么傻,关键自己不是针对方旭啊,他半路杀出来为裘樟清保驾护航,凭什么啊!
“怎么?不吭声了?”
李显贵脸上忽然的堆起了笑:“书记,我错了,我这不是护犊子吗?这早上还好好的,还说给您汇报去省里的工作情况的,可到了下午却被告知张向明这小子被抓了,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再怎么说,张向明也是在我手下干了十几年的老兵了,我要是不为他说几句,这不让大家心寒?”
李显贵嘿嘿的笑着,一脸的肉没有褶子,显得油光水滑,让冯喆想起了省水族馆里滑不溜秋的海豹。
“少嬉皮笑脸的!你在县长这里大吵大闹,还有理了?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我那里喊呢?”
李显贵弯腰笑:“不敢,我这人就犯浑,我错了,我错了!”
“你没错!你对我说错了干什么?”
李显贵急忙转身对着裘樟清说:“县长,我错了,我今后注意工作方法。”
裘樟清笑了笑,摆手说:“李局请坐下说话。”
李显贵耸了一下鼻子,看看屋里的众人,犹豫了一下,方旭说:“你坐不坐?你是居高临下给我们演讲呢?”
李显贵再次笑了,忙说:“我坐,我坐。”
李显贵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想想不对,又站起来,将椅子拉到了屋子的一边,然后才重新坐下,看着众人。
方旭这时说:“对腐败问题,我们坚决不姑息,查处一个,处理一个,该抓的抓,该判刑的判刑,这就是一条红线,谁触犯了,那谁就别怪dang纪国法无情。”
纪检委书记马文跟着说:“方书记强调的很对。现在我们有一些干部,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思想浮夸,作风歪曲,行事乖张,很不严肃,哪里像是为人民服务嘛?我觉得应该借着这次张向明的事件,在全县范围开展一起廉洁奉公活动,正风气,讲正气,将方书记的重要指示切实的贯彻落实,不能搞表面功夫,潘书记,你说呢?”
政法委书记、县总工会主席潘守约点头说:“是,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们每个干部都应该以张向明为戒,严于律己,作风要强,不能让老百姓戳我们的脊梁骨骂娘。”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易本初等潘守约讲完了,跟着说:“富生良心,穷生奸计,这话听着不舒服,其实很有道理,张向明这样的干部是缺衣少食吗?不是,他缺少的坚定的信念,他已经忘了当初自己发下的旦旦誓言,忘记了为什么参加工作,怎么样做干部。”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因此,加强思想教育建设,是很有必要的,是时时刻刻都要紧抓不懈的。”
大家说话都滔滔不绝,可是却没人喝水,也许这时候天气寒冷,所谓饥屁冷尿热瞌睡,众人都不想在讨论热烈的时候离场,从而错过了什么。
冯喆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因为自己在这里完全是多余的,刚开始没走,那是没法走,这会走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出去烧开水。
但是,裘樟清下来的话让冯喆打消了这个念头。
“各位领导都发了言,我也说几句,算是对李局长刚才问我问题的回答。”
“首先我要说,切实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勇于揭露和纠正工作中的缺点、错误,坚决同消极腐败现象作斗争,这是我们每个在座干部都应该具有的基本品质,而有根据的批评、揭发、检举任何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实,要求处分违法乱纪的干部,要求罢免或撤换不称职的干部,也是我们的神圣权利。”
“第一,李局长刚才问我,张向明为什么被检察院批捕了?张向明犯了什么错误?这是两个问题,但其实还是一个问题,关于这一点,高建民同志刚才已经回答了,我再补充一下:有关张向明同志贪污问题的举报材料,并不是交到我这里的,虽然我的职责是协助、配合方书记管理全县的各项事务,但是术业有专攻,关于个人的犯罪问题,我认为应该由专门的法律机关来侦查,来处理,他们会比我更专业,这样一来能有助于查清事实,二来也能有效的保护我们的干部,而且,让我去审查一个干部是不是合格,是不是有违法犯罪行为,这不现实。”
“李局长犯了一个错误,司法机关在实施对某个人的侦查批捕时候,是有专项规定的,在没有对案件合法的侦查、审讯、查明事实,完结案子的时候,他们有权利不对外公开案件的侦破过程,任何人无关的人,没权利强行让他们通报案件的任何细节问题,这是我们做干部应该具有的常识。我既然知道了,就应该保留秘密,不应向外随意传播。”
李显贵听着,眼睛挤了一下,裘樟清没看他,接着说:“辛苦的工作是一回事,但是权力需不需要监督?有了问题需不需要查清楚?怎么能叫背后捅刀子?我们这是内部矛盾,是治病救人,还是敌我矛盾?这实际上是我要说的,也是所回答的第二个问题:你怎么了?相不相信你?”
“你怎么了?不知道李局长的这个问话指的是什么,你是在疑问自己的身体,还是思想?你是在自问,还是在问当时在屋里的三个人?只有区分了这个,我才能回答你问的。李局长?”
李显贵有些坐立不安,他没想到这个到了梅山县没几天的女县长这样的伶牙俐齿,可是不回答这个问题是不行的,那自己该怎么办?
李显贵游移不定的,盯住了冯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