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峥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你总是对他有敌意?”
按理说傅南烟一直被傅康明藏在府邸,不曾外出,楚云景又没和傅家有过什么交集,两人在傅康明寿宴上应该是初次相见才对,敌意究竟从哪来的?
“公子信直觉吗?”
他不解,“什么直觉?”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的,我见他第一眼就觉着他不是什么好人,后来还诬陷我偷他香囊,自然更没好感了。”
听她这么一说还挺有意思,他起了兴致,“你看谁都有直觉?”
“自然。比如看第一眼公子便知道公子虽然面容看起来清冷,可比谁都心善。”
沈峥活这么大,很多第一次都是从傅南烟那儿体会到的。第一次被女子调侃到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第一次被人拿捏的毫无办法,第一次容忍除了路澜以外的人的无理取闹,现在他又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面冷心善。
心善?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让我说,那到你家都说不完。”傅南烟道:“你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吗?你迷了路,我不过举手之劳,你却把珍贵的金玉露毫不怜惜的给了我。”
上辈子在水池中,你送我上岸,我渡给你一口气。
这一生在府邸的小道上,是我先握住了你的手,可你却把最好的药舍给我。
“第二次,楚云景为难我,你出手相助,救了我一命,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无人敢上前,只有你……寿宴上,也是你告诉我剑气杀伐,递给我一支长笛,让我完成了那只舞,让我有机会从破旧的柴房住进鹿鸣居。”
“虽我次次不着规矩,说起浑话来没边没际,但你从不计较,还处处护着我。这么好的人,哪里清冷,哪里不好?”
她道:“谁说不好,我都要揍他了!”
淋漓细雨中,听的一声轻笑。
她微怔,偏头看向沈峥,那人微微颔首,嘴角一丝笑意被她尽数捕捉。
沈峥察觉她的视线,忽觉尴尬,勾起的唇角又收了回去。
“好久没见你笑了……”
傅南烟喃喃。
真是很久了。
久到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刚拜沈峥为师的时候吧。
“好久?”
“没什么。”傅南烟摇摇头,远远的劳叔驾着马车赶了过来,“少爷!”
“哥!”
尉迟路澜撩开车帘,一瞧见他身旁的傅南烟整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傅南烟,你是苍蝇吗,怎么到处都有你?”
“路澜。”
沈峥沉声打断她口无遮拦,傅南烟跟她斗嘴惯了,再难听的私底下都说过,这都算小菜一碟。
“这你可说的不对,苍蝇入了深秋就没了,怎么是到处都有?”
“你……你嘴巴厉害,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哥,你身上怎么湿了那么多?”
尉迟路澜要下车,沈峥给拦住了,“别下来,外面雨大。”
他对傅南烟道:“上车吧,一起走。”
“不上了,你家妹妹可能会吃了我。”她道:“还得劳烦沈公子把伞借我
。”
她伸出纤纤玉手,沈峥盯了半晌,“什么时候还?”
“我们这交情,一把伞还要还吗?何况是公子的伞,我自然要珍藏起来,日日夜夜观看。”
不还?
那可不行。
他道:“不借,上车。”
坐在车上,傅南烟和尉迟路澜坐在一块儿,她鞋子几乎全湿了,把马车的地板也淋的湿哒哒一片。尉迟路澜颇为嫌弃,“又不是没长腿,怎么就不能自己走,偏要粘着人,不知羞耻!”
车厢空间小,她说什么都被听的一清二楚。
沈峥欲阻止,傅南烟先开了口:“尉迟妹妹不也长了腿,怎么也要乘马车回家呢?”她淡淡瞥了眼尉迟路澜的下身裙摆,腿型若隐若现,“有道是乌鸦站在猪身上,只看到猪黑,看不到自己黑。”
“我看你也是猪,你就是头大蠢猪!”尉迟路澜嘟起嘴冷哼,气的跺脚,沈峥沉声,“路澜,我平日就是教你如此说话的?”
她委屈,“哥你怎么又帮着她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妹妹?”
她泪眼汪汪,沈峥不由微微头疼,尉迟路澜对沈峥道:“再说她明明跟我一样大,凭什么叫我妹妹,她,她不要脸!”
傅南烟淡淡道:“我是公子的人,你是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沈峥再次打断,“傅南烟,别胡说!”
俩人却像没听见他说话一般,一言一语,沈峥的头更疼,一炷香后,沈峥终于发了火。
“再吵都滚下马车去,自己走回来!”
尉迟路澜不敢再吵了,傅南烟表面不和她一般见识,其实心里还有点偷着乐。
真是好怀念这样的日子,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和沈峥在一起的时光。
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就这样,什么都不要变,那样就好了。
傅家。
她刚回鹿鸣居歇下没多久,迎妆便走了进来,“小姐,你身上都湿了,换身衣服吧。”
“罢了,我正好洗洗,最近燥热的很。你弄桶热水来。”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傅南烟换了身衣服,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
“哪来的小孩子,这么不长眼敢撞我,给我滚开!”
傅行的声音。
大半个月没见,几乎快把这人忘到脑后去了。
傅南烟推开门,只见前两天从曲良熙手中救下来的小乞丐着一身干净的麻布衫,手里举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像猛兽似的盯着傅行。
“大坏蛋,你走开!”
她一推开门,便引来傅行和乞丐的注意。
“徐乞,怎么了?”
她给小男孩起名为“乞”,随的徐婶的姓,现在在丞相府做她鹿鸣居的下人。
徐乞拎着棍子颠颠朝傅南烟跑了过来,挡在她身前,“小姐别怕,我给你打跑这个大坏蛋!”
傅行面容窘迫,“七,七妹……”
她疑惑地在两人之间扫过,随后在徐乞背后拍了拍他的小脑瓜,蹲下身跟他面对面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保护我,做梦呢。快说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