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太医院,傅南烟从回忆中走出。
“放我下来吧。”
过了这儿,人就要多起来,到时候若被别人看到传出些对沈峥不利的流言,糟心的是她,愧疚的也是她。
沈峥没反驳,把她送到了地方。太医院的人一见是沈峥,都很恭敬,对他送过来的伤患更是不敢怠慢。
有位治伤筋动骨杂症的老太医十分厉害,正是前几天给二夫人看病的那位徐太医。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椅上的人是傅南烟,不悦道:“是你?”
虽很不满,但他还是坐了下来,医者仁心,只要是病人,不管有没有得罪过他,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傅南烟对徐太医也心怀歉意,毕竟为了对付二夫人把徐太医折腾了一通,还质疑人家的医术,这可是对一名医者莫大的侮辱,他记恨自己也是正常的。
沈峥略微诧异,“你们认识?”
“呃,就是……”傅南烟想把那天的事糊弄过去,可徐太医是个碎嘴子。
他冷哼一声,心中本就不满,反正屋里也没第四个人,便把丞相府中二夫人装病的事说给沈峥听。
沈峥听完,略有复杂的瞥了傅南烟一眼,只那一眼,傅南烟便知道,完了,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沈峥知道了,从今以后沈峥是不是要对她改观了……
他会怎么想她?心思深重,城府极深,不可估量,应该离远点。
来的路上她巴不得沈峥别对自己那么好,可不是让他讨厌自己。一想到沈峥要讨厌自己,她就不舒服极了。
这死老头,若是上辈子,她定要人堵住他的嘴!
徐太医诊断完,鼻子一皱,上下打量傅南烟,“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旧伤。不必治了,好不了啦。我给你开服药,你敷着,缓解疼痛,然后就回去吧。”
傅南烟道:“太医大人,冒昧问句,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徐太医正在药柜上找药,闻声嚷嚷道:“怎么啦,老夫健康长寿,活到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你说话这么难听,居然没把宫里的人都得罪遍,真是奇哉怪也。”
徐太医气的吹鼻子瞪眼,“你这小妮子,你比我好到哪去!”
傅南烟哼哼一声,可不就是因为自己作孽太多被千刀万剐了么。
她这么想着,不再和徐太医逗趣,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鞋尖,余光却忍不住往沈峥那儿瞟。
瞟着瞟着,就把人瞟到了自己跟前。
“你也不怕把眼睛瞪出来。”
傅南烟被识破,心虚的把头垂的更低了,嘟嘟囔囔,“其实那事,我是有苦衷的……”
沈峥淡淡瞥了她一眼,对徐太医道:“为何说治不了了?”
徐太医道:“沈公子,你也不看看这小妮子的伤多少年了,起码得五年以上了吧?她的整条手臂筋骨错乱,早就长成了,当初不治,而今就是想治,也只是白费功夫,平添疼痛罢了。倒不如平日里多注意些,别拿重物,顶多阴雨天疼一疼,其他时候啊,都和往常无异。”
五年前?
那时候她才多大,八岁。
八岁时整条手臂筋骨错乱,
不是天生,是意外,还是人为?
想到这,沈峥不由有些生气。傅家百八十号人都是死的,一个八岁的孩子受伤成那样,竟没人去治?!
傅南烟看沈峥面色越发阴沉,自己当初那些丢人的历史她不想给沈峥知道,怎知这老头还没完没了的揭她老底,傅南烟赶紧扯住沈峥的袖子,“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做了什么,能不小心把整条胳膊废了?
这丫头这么古灵精怪,沈峥一点儿都不信她能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子!
“我真的没事。公子?沈峥?……亦承?”
她瑟瑟发抖的喊了声,终于沈峥有了些许反应,“你唤我什么?”
傅南烟打着哈哈,“那个,我看你给我的玉佩上写着亦承,那就是你的字吧,我就是觉得挺好听的,念着试试。公子别在意,我再也不敢了!”
沈峥有些恍惚,母亲去世以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有人唤他亦承了。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我是长辈,你下次不可再叫。”
“好。”
如此,傅南烟就在宫中安定下来,每日早晨去伊人坊教习,得空的时候顺便去找了她上辈子的死士。
这名死士其实是死牢里的一名囚犯,名叫何万山,但那是一场冤狱,凭傅南烟的本事,她现在还不能将何万山救出来,便用些银两拖人给何万山递了封匿名信。
信上内容大概是告诉他,已有人知道你是冤狱,正在为你奔走,你千万得撑到把你救出来的那天。
这天傅南烟遣散了伊人坊,正打算坐车回府,车前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傅姑娘,贵妃请你做客。”
当朝只有两位贵妃,一个姓傅,一个姓徐。这个前来找她的宫女傅南烟认识,是傅贵妃贴身的下人,至于叫什么,她却记不清了。
看看时辰,傅南烟没有拒绝。
到了地方,先穿过一个装扮精致的小院子,随后步入贵妃阁中。透过屏风,依稀见一粉装的丰腴女子正站在案前写字,她身旁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两张椅子。
傅贵妃――傅长柔。
她二姐。
“傅南烟见过贵妃娘娘。”
听见声音,傅贵妃撂下笔,匆匆走至傅南烟面前,“好妹妹,快起来。虽然这是宫廷,规矩森严,但私下里你叫本宫二姐便可,免得生分。”
生分?不是本来就挺生分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的什么好心?
“二姐。”她乖乖叫了句,傅贵妃微笑,“妹妹坐。本宫听父亲说你在他寿宴上一舞动四方,还被二皇子请入伊人坊做教习姑姑,本宫心里也甚是骄傲。只是近来本宫为了朝觐一事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招待你,本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拉着傅南烟坐下,端起桌上的盛好了酒的杯子。
“为表歉意,本宫怎么着也得敬你一杯才是。”
她一仰而尽,傅南烟盯着自己手里被她塞进来的酒杯,没动。
傅贵妃道:“妹妹,你怎么不喝?莫不是生了本宫的气?”